宋佳霖一時情急之下,怒懟歐陽斌,瞬間吸引了全場目光,卻冷汗直流。
怎麼辦?我要不要召喚老大?
好在,杜預(yù)沒有讓他等。
一聲略帶疲憊的淡淡吟誦,響起。
“湖光秋月兩相和!”
詩板,飛起,但速度並不快。
此時,已農(nóng)曆六月,接近立秋。
夏末的酷暑雖然還未完全褪去,但一絲秋意已經(jīng)來了。
秋夜月光下,洞庭湖優(yōu)美景色,微波不興,平靜秀美,分外怡人。
“誰?是誰?”
歐陽斌驚怒交加,沒想到眼看就要大獲全勝,大唐卻跳出來一個不知名的人,在二樓大放厥詞?
“你管他是誰?”
宋佳霖靈機(jī)一動,懟了迴去:“你不是說,你這首詩已經(jīng)寫絕了嶽陽樓,大唐人人都可來挑戰(zhàn)嗎?我二樓隨便一人,寫詩與你賽詩,有何不可?”
玉真公主,也感受到一絲不同凡響的清新道意,撲麵而來。
她微微頷首:“我方,第三人並未寫詩。便是此人吧!
歐陽正煥欲言又止。
他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作為嶽麓書院的山長,他可不是普通人。
光是從第一句的氣象,他便感受到一副壯闊的畫麵,在眼前展開。
此人飛馳想像,以清新的筆調(diào),生動地描繪出洞庭湖水寧靜、祥和的朦朧美,勾畫出一幅美麗的洞庭山水圖。
湖光秋月兩相和,這句話看似平淡無奇,但實際胸懷壯闊,立意極高。澄徹空明的湖水與素月青光交相輝映,儼如瓊田玉鑒,是一派空靈、縹緲、寧靜、和諧的境界,天水一色,玉字無塵的融和畫麵。
水國之夜,演漾的月光與湖水吞吐的韻律。
這種手段,已經(jīng)近“道”了!
但那聲音再次傳來。
“潭麵無風(fēng)鏡未磨!”
才氣,大動。
詩板,飛升,已經(jīng)鳴州。
光是這前兩句,已經(jīng)令人印象深刻!
秋夜明月清輝,遍灑澄淨(jìng)湖麵,湖麵平靜無風(fēng),猶如鐵磨銅鏡。
迷迷蒙蒙的湖麵宛如未經(jīng)磨拭的銅鏡!扮R未磨”三字十分形象貼切的表現(xiàn)了千裏洞庭風(fēng)平浪靜的景象,在月光下別具一種朦朧美。
“遙望洞庭山水翠!”
第三句,詩板飛升,快速超越了之前詩句,直逼歐陽斌的詩。
眾人無心再看什麼詩板。
他們目光情不自禁,投向窗外。
君山一點,在皓月銀輝之下,洞庭山愈顯青翠,洞庭水愈顯清澈,山水渾然一體。
美!
歐陽斌緊緊皺起眉頭。
他已經(jīng)感受到威脅——致命的威脅。
可看到自己詩成鳴三州,而這首詩才不過鳴州,他又鬆了口氣。
“隻差一句,最後一句。一定要頂住啊。”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最後一句——逆天封神。”
歐陽斌緊緊攥緊拳頭:“我就不信了!
但杜預(yù)的最後一句,悠然來到。
“白銀盤裏一青螺!”
玉真公主長大小嘴。
大唐讀書人齊刷默然。
歐陽正煥臉色陡變!
歐陽斌大腦一片空白!
偌大嶽陽樓,針落可聞。
許久,許久。
玉真公主低聲道:“不可思議!
歐陽正煥喃喃道:“神來之筆!
在座各位都是懂行的。
任何一個人,都很清楚杜預(yù)這最後一句,是何等神奇?
這最後一句,神來之筆!
太不可思議了。
這句話意思,洞庭山水,望去如同一隻雕鏤透剔的銀盤裏,放了一顆小巧玲瓏的青螺,十分惹人喜愛。
真是匪夷所思的千古妙句。
此句的擅勝之處,不止表現(xiàn)在設(shè)譬的精警上,更在於壯闊不凡的氣度和寄托了詩人高卓清奇的情致。在他眼裏,千裏洞庭不過是妝樓奩鏡、案上杯盤而已。
衛(wèi)琬激動、顫聲道:“此句,沒有蕩思八極、納須彌於芥子的氣魄,沒有振衣千仞、涅而不緇的襟抱,斷不能寫出如此奇思壯采!”
玉真公主櫻\/唇輕啟,吐出十六個字:“吞吐宇宙,俯瞰天地,壯闊不凡、高卓清奇!
眾人瞠目結(jié)舌,望向月下洞庭湖。
潭麵如鏡,湖水如盤,君山如螺。銀盤與青螺相映,明月與湖光互襯,更覺情景相容、相得益彰。
“是誰?”
玉真公主玉容肅然,豁然而起:“敢問,作者是誰?可有詩名?”
“望,洞,庭!”
隨著報出詩名,聲音漸遠(yuǎn)。
玉真公主按捺不住,提起裙子衝下三樓。
她已經(jīng)聽出,聲音從二樓傳來。
此人高才,經(jīng)天緯地!
不光是玉真公主,連歐陽正煥、歐陽斌、納蘭雲(yún)等人,也臉色大變、隨之衝下。
到底是誰?
誰能寫出如此匪夷所思、高曠清超、神來之筆的詩?
甚至沒有人去看那詩板。
詩板,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個人究竟是誰?
但二樓臨窗,已人去樓空。
一人,早已乘舟而去,隻留下月下一個遙遠(yuǎn)的背影。
夜空之中,轟然雷動。
“望洞庭,詩成鳴四州!
“列本月聖刊。”
歐陽斌,直勾勾盯著杜預(yù)孤身一人、月下乘舟而去的背影,似乎要將這背影銘刻心頭,永遠(yuǎn)銘記!
他從未受過如此之大的打擊。
前一秒還在侃侃而談,什麼大唐無人,什麼井底之蛙,什麼寫絕嶽陽詩,後一秒就被人打臉!
還是用這種令人五體投地、無地自容、驚才絕豔的詩句。
連歐陽斌自己,都無法找出任何理由,來詆毀這首詩。
這首詩,才是真的冠絕天下、寫盡洞庭之首。
大唐官員、翰林、百姓,遙遙看著遠(yuǎn)去的背影,議論紛紛。
“這是誰?”
“不知道啊。”
“誰能寫出如此之句?”
連玉真公主,都癡癡凝望遠(yuǎn)方。
不知道她是在凝望此人月下孤舟遠(yuǎn)去的背影,還是在凝望洞庭湖的景色?是否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裏一青螺?
“快看!”
衛(wèi)琬大叫道:“詩板!”
眾人的目光隨著看去。
隻見,嶽陽樓上,才氣詩板飛升。
直升最高處。
這首【望洞庭】,高高在上,遙遙領(lǐng)先,超越了歐陽斌的詩句,掛在了嶽陽樓最高處。
玉真公主禁不住輕輕吐出一句:“湖光秋月兩相和!”
大唐士子、百姓齊聲誦讀。
“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麵無風(fēng)鏡未磨。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裏一青螺!”
詩聲、笑聲,衝天而起,與月色、星辰和洞庭相映成趣,一派空靈、縹緲、寧靜、和諧的境界。
嶽麓書院眾人,內(nèi)心震撼,無言以對。
大唐擁有詩仙杜預(yù),鎮(zhèn)國秀才,又有如此氣象,文事鼎盛,民眾愛戴,豈可輕辱?
甚至不少原本輕視大唐、勉為其難,不想來大唐發(fā)展的嶽麓書院學(xué)子,眼中都產(chǎn)生了向往的火花、濃厚的興趣。
這樣的詩詞國度,值得文人托付!
歐陽斌麵無表情,呆呆看著大唐人齊聲稱頌這首詩。
歐陽正煥拍了拍他肩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輸給此人,你並不丟人!
“此人是誰?”
歐陽斌暗暗咬牙。
歐陽正煥一指。
詩板最下麵,一個名字躍然而上!
文淵閣鐫刻上去的!
“大唐,杜預(yù)!”
轟。
歐陽斌頭腦轟然炸開。一片空白。
“是他!”
“竟然是他!”
“果然是我大唐杜預(yù)。”
玉真公主笑容甜美:“本宮聽了第一句就知道,肯定是他!
“公主何以知道?”
衛(wèi)琬捧哏做得精妙,馬上補刀。
玉真公主瞥了一眼麵若死灰的歐陽斌,笑道:“誰人能作出如此驚世駭俗、匪夷所思之詩?唯我大唐詩仙,鎮(zhèn)國秀才而已!”
“隻是可恨,這人恃才傲物,竟然詩成就走,連本宮也不來拜見!
玉真公主惱恨道。
“此人,要去趕考!
衛(wèi)琬之前龍舟詩會,吃過杜預(yù)的虧,但此時對杜預(yù)隻有佩服。畢竟在外敵麵前,大唐還是鐵板一塊,為杜預(yù)說好話:“公主勿怪啊!
玉真公主笑吟吟:“歐陽山長,你答應(yīng)本宮的事?”
歐陽正煥臉色數(shù)變。
他正要說茲事體大,等我迴去與教授們商議之後再定。
拖字訣,乃是官場上應(yīng)付不想做的事九成九秘訣。
誰知,歐陽斌卻突然一咬牙:“山長,我請求下山,以普通秀才身份,加入大唐這次府試。”
歐陽正煥一臉吃驚。
這大唐府試,就算嶽麓書院不得不加入,也隻會派20個最差的學(xué)生前來。畢竟輸?shù)娜绱藦氐祝瑏G人,身為嶽麓書院山長,要說他心中沒火,那是不可能的。
歐陽斌是親兒子,早已安排好了平步青雲(yún)之路。
若下山入世,至少一國狀元平齊的翰林院修撰之位!
大唐等五大強(qiáng)國夠嗆,那東吳、南宋總沒問題。
他才16歲,距離畢業(yè)還好幾年。就算將來不走出世路線,不下山,出世更沒問題。
直接在嶽麓書院安排助教之位,從助教、侍講、副教授、教授一路升遷上去,接自己班,成為嶽麓書院山長,最後封聖成一代聖人。
無論出世入世,身為半聖山長的兒子,歐陽斌都擁有無限光明的未來。
何必要此時下山毫無保障下,去投奔什麼大唐,跟寒門士子一樣千軍萬馬擠獨木橋?
搞不好,就灰頭土臉,泯然眾人矣。
“胡鬧!
歐陽正煥臉一冷:“茲事體大,要從長計議。”
“我已經(jīng)決定了!
歐陽斌大聲道:“我不想再走你給我定好之路,我要向杜預(yù)發(fā)起挑戰(zhàn)!我要與他在大唐府試中,一決高下!我有絕對自信,能將任何人踩在腳下!這大唐,你不讓我走,我也要走。”
嶽陽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