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包括太後在內(nèi),偌大大唐朝廷都震驚得眼珠碎一地。
見過掉書袋的,見過油鹽不進的,見過滿嘴道德文章,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就是沒見過杜預(yù)這樣的甘於清貧、主動放棄榮華富貴,以躬耕自守的奇葩。
這根本不符合他們腦子裏的邏輯。
人,怎麼可能不\/愛榮華富貴?
如果有人說自己不\/愛,那一定是虛偽。
太後冷笑:“隻怕,你是被杜預(yù)演技騙過去了吧?他或許憂讒畏譏,畏懼朝廷的彈劾,但怎麼能真的不\/愛榮華富貴?這郡王,他是欲拒還迎、欲說還休啊。”
但高力士很篤定:“太後,雜家雖然跟杜解元不熟,但分辨人眼色的能力還是有的。雜家可以肯定,若朝廷一定要逼他收下這郡王之位,隻怕他真的會移居他國,隱居讀書,這隻怕···”
太後臉色陰沉下來:“哼,移居?想走?怎麼可以讓他這等人才離開大唐?”
朝中眾臣,紛紛點頭。
“杜預(yù),決不能放他離開。”
“就算朝廷不能用,也萬萬不可讓他為別國所用。”
“此人實力深不可測,可怕至極。”
“我大唐,必須牢牢掌握此人。”
朝臣們此時完全沒有念及杜預(yù)擎天保駕之功、要替杜預(yù)說話的想法,甚至想都沒有想,全在盤算如何榨取、利用、剝削杜預(yù)的價值。
李泌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低聲道:“母後,橫豎兒臣已然掌控杜預(yù)的軍隊,朝廷又收複了杜預(yù)名下所有城池、百姓,杜預(yù)已然對朝廷無用。不如····”
他惡狠狠做了個抹脖子動作。
範(fàn)相也連連點頭。
要說最忌憚杜預(yù)、最仇恨杜預(yù)的,莫過於他們。
他們謠言中傷杜預(yù)次數(shù)最多、說得最狠,做賊心虛,要是杜預(yù)還有東山再起之日,隻怕他們最為恐懼。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幹脆來個狠毒絕戶計,將杜預(yù)殺了。
太後冷冷瞥了他一眼:“殺?你想過後果沒有?”
她冷哼道:“杜預(yù)為大唐朝廷,立下不世之功,可以說匡扶社稷、複保朝綱也不為過。殺他?殺這樣的有功之臣?還是在他剛剛交出手中所有權(quán)力,一幹二淨(jìng),毫無保留的情況下,還是在他毫無過錯、找不到什麼瑕疵、甚至推辭朝廷恩賞的情況下,你要殺他,得有理由吧?什麼理由?”
李泌冷哼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朝廷要殺一個讀書人,還需要什麼理由?羅織一些罪名不就得了。我皇兄被他活活氣瘋了,這欺君罔上之罪,就足夠?qū)⑺麧M門抄斬。”
太後搖頭,冷笑道:“要不,你跟杜預(yù)差距太大?杜預(yù)在道德上,至真至善,幾近完人,直追唯一真聖。你呢?卻在狗茍蠅營,陰謀算計他。你自己想做,朝廷還不會這麼齷蹉,哀家還怕史筆如鐵,落個陷害功臣的罵名呢!”
李泌、範(fàn)相愕然。
他們沒想到,太後態(tài)度如此堅決,不肯過河拆橋、殺杜預(yù)。
林如海也勸道:“太後聖明。就算杜預(yù)在平叛戰(zhàn)爭中,有所疏漏,但如今列強虎視眈眈,都不懷好意盯著我大唐。我大唐雖然依靠杜預(yù)等忠貞愛國之士,英勇奮戰(zhàn),暫時度過難關(guān),卻國力大損,跌出前三強國之列。蒙元還在蓄勢待發(fā),隨時南下,大漢、東齊都反目成仇,成為交戰(zhàn)國,東吳、西蜀也並不安生。若朝廷此時殺杜預(yù),未免落得鳥未盡、弓已藏,狡兔未死,走狗已烹的尷尬境地。”
李泌傲氣衝天,大聲道:“堂堂大唐,無人耶?本王麾下精兵十萬,還怕什麼列強?”
林如海淡淡道:“武親王,別忘了你麾下十萬精兵,都是杜預(yù)一手帶起來的隊伍。若朝廷殺杜預(yù),他們何去何從,很難說。誰不知道,杜預(yù)帶這隻軍隊,百戰(zhàn)百勝?何況,就算軍隊不嘩變,若蒙元鐵木真南下入侵,你真的能帶兵抵禦嗎?”
李泌頓時語塞:“鐵,鐵木真?怎麼會?”
他向說自己一定能行,但太後和群臣的臉色,不像是相信的。
吹牛逼,也要分場合。
安史之亂,爆發(fā)這麼久,你李泌要真有這本事,早就親自率兵上戰(zhàn)場立大功了,何必要一直窩在金陵、眼紅杜預(yù)赫赫戰(zhàn)功?
這社稷安危交給你,你敢接嗎?
太後看李泌臉色從紅變白,從白變紫,冷哼一聲:“不是金剛鑽,別攬瓷器活。”
她略一沉思,長歎道:“難為杜預(yù),真的拿得起放得下。大是大非麵前不糊塗,能將這萬裏江山、兩京五十州之地,一力光複,並將軍隊帶城池,毫無保留交還朝廷。隻憑這份赤膽忠心,還有他銘傳千古兩篇【出師表】,哀家就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佩他、推崇他。”
“既然他一心想要讀書,考科舉,那就滿足他。”
“朝廷,賜杜預(yù)【書生萬戶侯】,封侯爵。但不賜給封地。”
“其他的恩賞,就如他所願,免了吧。”
太後站了起來:“另外,朝廷今年秋天開恩科取士,去年庚子,今年辛醜。辛醜科會試,就定京城長安。”
“林愛卿,你乃是禮部尚書,親自布置此事。”
“哀家,要親自為大唐取出一批國士來。”
“是。”林如海恭身:“我大唐驟然遭安史之亂,卻依舊不耽誤科舉取士,還特開恩科,彰顯朝廷重教愛才之心,想必天下讀書人也會因此歸心。”
李泌、範(fàn)相對視一眼,臉色陰沉。
誰都聽得出來,太後定於今年開恩科取士,乃是應(yīng)杜預(yù)所希望。
杜預(yù)要科舉考試,大唐就馬上科舉。
這次恩科,杜預(yù)被取中的可能性···
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還有,杜預(yù)生擒活捉的曹丕、江小白怎麼辦?”
太後目光一凝。
李泌、範(fàn)相精神一震,紛紛上前。
“自然是··讓兩國來贖啊。”
“贖?”
太後沉聲道:“怎麼個贖法?”
李泌眉飛色舞道:“既然兩家主動進攻在前,侵犯我大唐國境,又被我軍擊敗活捉,自然要用地贖人。”
“既然兩家太子都被抓了,那就逼迫他們割讓一州之地,來將太子贖迴去。”
“對對,除了割地,還要賠錢。”
範(fàn)相吐沫星子亂飛,手舞足蹈道:“我大唐好不容易,啊呸,是輕易擊敗這兩家,自然要索要天價贖金。一個人至少要一千萬兩贖金吧?”
“這麼一來,我大唐財政赤字,也能大幅縮減。嘿嘿···”
兩人都將曹丕、江小白當(dāng)做奇貨可居,打算大撈一筆。
太後目光在眾臣身上轉(zhuǎn)動,皺眉道:“還有什麼不同意見?”
武士彠站起來:“太後,臣以為,應(yīng)該諮詢杜預(yù)的想法。”
“諮詢杜預(yù)?”
太後目光一凝。
武士彠點頭道:“這兩國聯(lián)軍,乃是敗在杜預(yù)手中,兩個太子也是被杜預(yù)生擒活捉。但杜預(yù)並未處置他們,而是交給朝廷。我估計杜預(yù)一定還有想法、妙用,比逼迫兩國割地賠款更大的妙用。”
太後點頭、微笑。
“那就,寫信去問問杜預(yù)。”
李泌急忙道:“母後,這怎麼可以?我大唐朝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安其位。杜預(yù)算哪個牌麵上的蔥?他連郡王之位都拒絕了,隻是一個白身舉人。朝廷有這麼多重臣,何必要諮詢他?”
太後本想問杜預(yù)的,但在李泌、範(fàn)相的堅持下,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朝廷事事都離不開杜預(yù),也是不成體統(tǒng),索性\/交給他們?nèi)ヌ幚怼?br />
李泌、範(fàn)相歡天喜地,偷偷摸摸,去與曹丕、江小白勾兌。
一旦奸臣掌權(quán),免不了吃拿卡要、多吃多占、上下其手,隻圖盡情占便宜。
奸臣與直臣的區(qū)別,在於對利益的看法不同。
奸臣看重的,唯有自己的利益。
直臣看重的,乃是天下的利益。
李泌、範(fàn)相對大漢、東齊兩國威逼利誘,以釋放曹丕、江小白和四十多萬精兵為籌碼,從兩國中狠狠訛詐了一大票錢財和土地。
大漢割讓了河西郡足足兩州之地,才換迴了曹丕,賠款一千五百萬兩白銀。
東齊也大出血,被迫將漢東郡割讓給大唐,並賠款兩千萬兩白銀。
令人驚奇的是,心高氣傲的曹操對大唐如此苛刻的條件,卻沒有討價還價,仿佛已然被打地沒有了心氣,確認了大唐一定會交還曹丕與戰(zhàn)俘,就同意屈辱的割地賠款。
東齊也類似。
李泌、範(fàn)相將迫使大漢、東齊割地賠款,作為自己比肩杜預(yù)收複失地的功績,開疆拓土,到處吹噓,唯恐天下還有人不知道。
太後也頗為高興,給兩人不少賞賜。
消息,傳到了陰山腳下。
杜預(yù)正在收拾行囊,準(zhǔn)備返迴滁州老家。
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宋佳霖滿頭大汗,衝了進來,不忿道:“朝廷邸報來了。你看看,這些敗家子,拿你的功勞貪天之功為己有,在臭顯擺呢。”
杜預(yù)接過邸報一看,臉色一沉。
“李泌、範(fàn)相這兩個無能小人,真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