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姣姣有氣無力地盯著劉大夫,感覺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我要休息!我要產後護理!我要睡覺!
就是剛生完小豬的母豬,都得有個母豬的產後護理,好歹需要空檔歇一歇,養一養身子啊!
更別說下身的難受了,就連臉上、膝蓋還有被老婆子虐打過的疼痛。
她躺在榻上,閉著雙目,隻想好好地睡一覺,甚至都不想睜開眼看一眼劉守義。
她以為這樣不作聲,就可以將劉守義“勸退”。
誰知劉守義以為她這是默認同意了,於是他行禮說道:“林姨娘,如若你肯幫這個忙,小的能帶你平安走出裴府,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帶自己平安離開裴府?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真有這樣的好事?
林姣姣驀地睜開布滿紅血色的雙眼,“真的?”
她重新將劉守義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人相貌普通,不像是個有權有勢的有能力的,於是她提出了質疑。
“你區區一個府醫,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本事,能將我帶離這裏?”
劉守義知道自己被人看低一等了,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被裴府上一個無權無勢,處處遭到打壓的姨娘看低,還是頭一遭。
罷了罷了,還是自己有求在先。
他低頭說道,“林姨娘,我劉家世代從醫,帶一個姨娘離俯的能力,還是有的。”
林姣姣細細琢磨了一下這句話,莫非他上頭真的有什麼了不得的關係?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開始暢想離開裴府以後的“光明未來”。
出去之後,最起碼的,是不用天天擔心老妖婆害自己了。
至於以後怎麼報仇嘛,君子複仇,十年不晚。
林姣姣慢慢點頭應道,“……也是。你打算要我怎麼幫你?但先提前說好啊,殺人謀財害命的事情我可不做。”
劉守義見林姣姣應了下來,連忙說道:“還請放心,我們醫學世家救死扶傷,斷然不會做出傷人性命的事情來。”
林姣姣點了點頭,心中打起了小九九:倘若是讓她無意之中做傷天害理之事,那第一個將屎盆子扣到這個府醫的頭上去!
劉守義見林姣姣不語,又以為她這是完全同意了。
於是他繼續說下去,“我家兄弟劉忠義就職鎮國大將軍府,是將軍府的府醫。”
“近段時間陸將軍迴將軍府了,可卻得了一種怪病。”
“什麼病?”出於醫學生的本能,林姣姣對他口中的怪病產生了一點興趣。
“這個怪病就是:脈象紊亂,腹瀉不止,每日入夜便渾身起風團,奇癢無比,身形日漸消瘦,諸多藥物皆無所用……”
林姣姣聽完劉守義講述的這些事情,腦子裏立刻搜尋起了大學裏所有的課程內容。
雖說自己學醫隻是聽了父母的建議,可好歹大學期間沒有缺課,甚至還拿到過獎學金,好歹算是個優秀的醫生預備役。
她將所有科目從腦中過了一遍:過敏?不像是,腸胃炎?不像,癆病?不對,寄生蟲……?
對!應該是寄生蟲病!
想來一個大將軍在外打仗,又是在古代,條件不好,吃食不會有多衛生,得寄生蟲是早晚的事兒……
至於他們醫治無效,估計和古代醫療條件落後有很大關係。
可就算是知道這位將軍得的事寄生蟲病,但古代也並沒有什麼有效的打蟲藥啊!
哪怕有寶塔糖也行啊!
到底有什麼可以打寄生蟲呢?
林姣姣再次從腦海裏過了一遍自己所學過的科目,驀然想起來了一個民間常用的打蟲藥:南瓜子!
小時候老媽時不時就會炒點南瓜子叫她吃,說是可以打蛔蟲!
除了南瓜子,還有檳榔、苦楝皮、使君子等等等等。
林姣姣一口氣將這幾個中藥名一報上來,劉守義怔了一怔,等他想明白其中原理後,雙手一拍,恍然頓悟道,“原來如此!林姨娘果真醫術高明!足不出戶,卻能想到大將軍患的是蟲病!”
林姣姣雖然心裏沒有底,可劉守義這麼一誇,很快就飄飄然了,“那可不,我可是拿過專業第一獎學金的。”
劉守義聽不太明白她說的什麼獎學金,但“專業第一”這四個字,他是明明白白的。
他敬畏地問道,“敢問林姨娘師從何人?是藥王孫先生,還是醫聖張大夫?”
“都有都有,《黃帝內經》《本草綱目》什麼的,都是考試內容之一。”林姣姣揮了揮手,什麼孫思邈啊,李時珍啊,期末中醫都是必考內容。
“高手啊,”劉守義一聽林姣姣學過這幾本醫書典籍,對她從頭佩服到腳,“真是高手在民間啊。”
林姣姣謙虛地縮了縮腦袋,她迴歸正題問道,“那你什麼時候能帶我離開裴府?”
劉守義捋著胡子,計劃著怎樣才能將她帶離裴府,可當下他並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說道,“一個月後,我必將想辦法將您帶出裴府。”
誰知林姣姣卻堅決地說:“不行!”
劉守義睜大雙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莫非您並不——”
未等劉守義說完,林姣姣搶著說道,“半個月,最多半個月!”
“這……”劉守義為難地看著她,“半個月的時間,您還未出月子。”
林姣姣卻有自己的想法,等到出月子再走?恐怕出月子之前,自己就已經被那個死老太婆給毒死了。
她眼裏閃過一絲精光,她威脅道:“半個月,要是半個月內,你不把我弄出裴府,我就毒死裴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再把鍋扣你身上,反正整個裴府懂醫的,就隻有你。”
這話讓劉守義後背冒出一身冷汗,再看林姣姣時,對方臉上露著陰惻惻的笑容。
“剛才那個老婆子給的湯藥裏加了那麼大分量的紅花,別以為我不知道當中緣由?”
林姣姣的話讓從醫二十餘年的劉守義哆嗦了一下。
他想要狡辯,卻不知道從何開口了,就連說話都結巴了:“小的……小的不知,隻是前幾日老夫人問起、問起了女子生產該如何用藥……”
“好了,這事我就暫且放在一邊,要是往後還這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一定會叫整個裴府,以及你們整個什麼醫學世家的劉家陪葬。”林姣姣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絲咬牙切齒的仇恨在裏麵。
劉守義聽得脖子一冷,好像林姣姣已經將刀子架在脖子上了,他驚恐地連連點頭,“是、是,是……”
林姣姣見他答應下來,便重新閉目躺迴床榻,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你去忙吧。”
“是。”劉守義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然後退出了出去。
驚恐之餘,劉守義心裏卻還不住地讚歎林姣姣的醫術高明、學識過人,竟然看看過失傳已久的《本草綱目》。
劉守義走了以後,林姣姣終於獲得片刻平靜,她叫來白芷給自己守床,告訴她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務必叫醒自己,然後才沉沉睡去。
另一邊,帶著被撒了一身湯湯水水的清音嬤嬤換好衣服後,重新來到老夫人身旁伺候。
說是伺候,其實是告狀。
她一邊給老夫人卸下發髻,一邊不著聲色地說道,“老夫人,這湯藥潑在老身身上,燙傷老身事輕,但這駁的,可是您的臉麵呀!”
老夫人端詳著銅鏡裏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原本不快的心情,此刻變得更加陰沉了。
清音嬤嬤一看老夫人的表情,知道事情成了一般,於是她添油加醋地說道,“這林姨娘不知道給公子下的什麼媚藥,竟然還叫府醫過去給她醫治。”
老夫人一聽這話,更倍感煩心了。
不知怎的,有一些讓她極其厭煩的心事被翻出來。
她好像又看到了年輕時不受夫君寵愛的自己,“清音,你說那狐媚妖子,是不是有些許像當年的那個柳雲煙?”
“對對對!”清音嬤嬤頭搗如蒜,“當年柳雲煙被老爺從南疆救迴時,就一副妖媚狐貍精模樣,要不是她使用了巫術,老爺當年斷斷不會……”
是了,要不自己怎麼會如此討厭林姣姣呢?
她出身不明,說不準,就是異族南疆女子……
老夫人想到這裏,眼中的冷意更甚了。
當年裴屹川成日被柳雲煙迷得神魂顛倒,不分日夜,甚至還把軍防圖紙拿給她看——
直到柳雲煙意圖偷圖紙被自己發現,抓了個正著,送去大理寺處置,不然整個大康王朝岌岌可危!
可自己的夫君裴屹川日夜奔走,隻想將柳雲煙保出,好在自己哥哥當朝為官,死諫皇帝,判了柳雲煙淩遲。
菜市口行刑那日,裴屹川還跑去找劊子手求情,求他將淩遲改為斬首,好給柳雲煙個痛快。
劊子手當然不會聽他的,柳雲煙更像是得了失心瘋般,行刑全程都在仰天大笑,大罵大康王朝。
最後斷氣的那一刻,柳雲煙朝著裴屹川淒苦一笑,“對不起,我這輩子唯一辜負的是你,和我腹中的孩兒……”
裴屹川當場吐血暈倒,待被下人帶迴府中醒來後,終日將自己關在和柳雲煙歡愛過的房屋裏,無論誰出麵,就連孩子裴傲鬆去叫爹爹,都未曾應聲。
最終裴屹川不知寢衣,不到半個月便撒手人寰,留下裴府一大家的爛攤子,由她蘇靜華這個未亡人一人辛苦打理。
好不容及裴府漸漸起來了,裴傲鬆這混小子又娶了一個不知身份的女子迴來當姨娘,這個姨娘不僅將自己兒子迷得七葷八素,甚至還會讓人起死迴生的巫術!
那個林姣姣,不是南疆異族女子,又會是誰!
不行,決不能讓兒子裴傲鬆走他父親的老路。
“清音,替我梳妝,我要去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