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花苑裏,林姣姣坐在床榻上,正讓白芷給自己按揉頭部穴位。她一看到府醫劉守義來了,便將白芷打發出去幫忙照看孩子,然後順勢將一隻纖纖玉手從被褥中伸了出來,好讓劉守義給把脈。
劉守義此次過來嬌花苑,身上捂得嚴嚴實實,生怕林姣姣將天花傳染給自己餓,就連口鼻都用白色的棉麻布給蒙上了。
他放下藥箱後,拿出一張絲巾鋪在林姣姣雪白的手腕上,開始搭脈。
“劉大夫,你看我這像是得了天花的樣子嗎?”林姣姣眨巴著那雙好看的杏眼,朝劉守義調侃道。
劉守義抬眼一看,這白皙的瓜子臉哪還有紅疹啊,他連連翻查了一下林姣姣的藕段般的手,上麵也不曾有一粒紅疹。
頃刻間他明白了:她的天花是假,唬人是真!
“姨娘並無天花疾疫,”劉守義無奈地搖頭,“莫要再拿我來取笑了。”
林姣姣嗤笑了一聲,“那我心口疼這事兒呢?”
“這……”劉守義仔細把了把脈,確定林姣姣沒病,可一對上了林姣姣的眼神,便心領神會答道,“有少許心疾,還需仔細醫治,注意休息才行。”
“少許心疾”這樣的字眼引得林姣姣噗嗤一笑,嚇得劉守義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緊張得將把脈的手收了迴去。
“怕什麼,難不成我會吃了你不成。”看劉守義怕成這樣,林姣姣笑得眉眼彎彎,“昨天是你幫了我,我自然會還你恩情的。”
“不敢不敢!”劉守義急著就要退出嬌花苑,他可真是一點都不敢惹林姣姣了,誰知道這姨娘會再讓自己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林姣姣倒也不惱,她捋著自己鬢邊的黑發,笑著說道,“昨天我這個天花呢,你就對外說是過敏之癥。”
說完,林姣姣將過敏的癥狀解說了一番,還細細解釋了哪些中草藥可以緩解過敏,皮膚過敏的辦法、鼻腔過敏的方法等等。
原本想走的劉守義腳跟猶如被粘在地麵上一般,他聽得挪不動腳,十分認真。
“最厲害的,就是喉頭過敏了,會讓人快速窒息死亡,這個時候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趕緊切開氣管,保持氧氣供給,還需要打上脫敏針,過敏休克的人,還需要打腎上腺素急救。”林姣姣講著講著,不知不覺想起大學課堂裏老師講課的模樣。
那時候的日子可真舒服啊。
劉守義在一旁恨不得手上有筆墨紙硯記下,求知的欲望讓他追問下去:“何為脫敏針?何為腎上腺素?這切開氣管,氣管又在何處?”
林姣姣的“思鄉”思緒被打斷,她重新將目光放到劉守義身上:他此時勤勤懇懇的樣子,可真像上課時的自己。
“脫敏針,腎上腺素這裏都沒有,切開氣管風險太大,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觸碰過敏源。”
劉守義恍然大悟,“既是如此,那倘若某個人服用杏仁會唿吸困難,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吃杏仁!”
“對!”林姣姣高興地點頭,誇讚道,“真是孺子可教也!”
“有的,”林姣姣說道,但很快她想到現在是古代,並沒有相關的藥物能夠急救,隻能攤手作罷,“可惜這裏沒辦法生產出來。”
這時候林姣姣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就好像自己在帶教一個求知欲強的小學生一樣,關鍵是這個學生還挺聽話。
講完以後,林姣姣補充道,“我也沒有其他什麼可以報答的,但是給你講一講醫學方麵的知識那是沒有問題的,下次我們可以再講一講別的。”
劉守義一聽,兩眼一亮,這是可以拜師了?
他連忙作揖感謝,“那就有勞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沒問題,”林姣姣兩手一拍,她想要提出“交換條件”,可這事兒還需人家主動幫自己比較好。
不然像昨天那樣,他是被迫幫忙的,往後可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叛變”。
想到這裏,她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隻是我呆在這裏自身難保,要是我都保全不了自己和孩子,我又怎麼給你授業解惑呢?”
劉守義明白她的意思,他心悅誠服地點頭應道,“小的會再想辦法,幫你早日出府的。”
見劉守義願意幫自己了,林姣姣叫走近了,然後將自己的辦法同劉守義低聲說了出來。
劉守義一麵側耳傾聽,一麵點頭,“是,是,可行,可行,好,好,好。”
說完計劃之後,林姣姣叫來白芷給自己煎藥,劉守義這時知道自己該退下了,他拱手作揖,“姨娘這心疾加上這風疹,需要找一個地方好生休養,在下會向老爺如實稟報的。”
林姣姣滿意地點點頭,“有勞劉大夫了。”
“無妨,這是在下該做的,姨娘好好養著身子,在下告退。”
劉守義從嬌花苑出來後直奔藥房,準備去廳堂那邊,跟裴傲鬆說明林姣姣的情況,卻不料假山後麵有人在招手叫他,“劉大夫!劉大夫!”
劉守義定眼一看,發現叫自己的人正是錦繡園那邊的下人趙安,便過去問道,“趙安,你有何事?”
趙安臉上慘白無色,冷汗涔,臉頰凹陷,雙眼發黑。
他一手提著褲腰,一手扶著假山,看上去一副虛脫的模樣,他盯著劉守義背著的藥箱,迫不及待地詢問:“劉大夫,你那兒有止瀉的藥嗎?小的誤食了巴豆粉,一夜到天亮腹瀉不止。”
劉守義見他一副可憐相,應聲說道,“有的。”
說著,劉守義伸手進藥箱裏,拿出了一包藥粉,“此藥可止腹瀉。”
趙安急忙接了過來,打開藥包囫圇吞下,還未等藥效起作用,他就捂著屁股急匆匆跑向茅廁了。
劉守義望著他的背影搖頭自語:“怎麼會誤食巴豆粉呢?”
感歎過後,他便走向裴府的會客堂,同裴傲鬆匯報了一番,得知林姣姣不是天花後,裴傲鬆完完全全鬆了一口氣。
他轉身進屋,備了兩大桌子菜,招唿大理寺的人上桌喝酒、吃飯。
大理寺少卿宋士傑坐在桌旁巋然不動,宛如一座大山,壓得裴傲鬆心中犯怵。
他隻能燦燦賠笑,“早就聽聞大理寺鐵麵公正,卻不知紀律竟然比軍中還要嚴格。”
“喝酒易誤事,”宋士傑正襟危坐,犀利地問道,“府中染天花一事,是否事假?”
裴傲鬆連忙給他夾菜答道,“宋大人請放心,府醫去看了,說今日我家小妾的疹子已經沒有了,並非天花,諸位請放心。”
宋士傑知道不是天花,不會連累下屬得病之後,稍微鬆了一口氣,“既然不是天花而是風疹,那應該帶她迴大理寺好好調查奸細一事。”
“不用調查了,”裴傲鬆給宋士傑斟酒說道,“此事是誤會,那軍防圖並未被我家小妾盜取,還在我手上好好放著。”
“哦?”宋士傑挑眉看向裴傲鬆,質問道:“裴大人,我從未跟你講過是你家妾室盜取了軍防圖,看來你對這事心知肚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