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士傑可不慣著她,冷冷說道,“我不是你夫君,你說什麼便做什麼,不吃你就餓著。”
林姣姣倒不怕餓,可乳娘郭氏要吃飯,不然沒法給裴鐵柱喂奶了。
想到這裏,她隻能先服個軟,跟宋士傑說話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我不吃可以,但孩子要吃奶,乳娘得吃飯,不吃飯怎麼產奶喂孩子呢?”
“但是你在裴府見到了,他們不待見我,肯定連著不待見孩子,所以裴府送來的飯菜,我們是萬萬不敢吃的。”
“他們送來的飯菜,甚至還不如你們大理寺的牢飯安全。”
原本宋士傑以為她會嘴硬死強,誰料到她竟然是真心實意為孩子考慮。
這女子到底是多怕飯菜裏下毒?
最後宋士傑答應了下來,他將裴府送來的吃食拿走,準備叫人給乳娘準備好點的獄卒吃的同等飯食。
牢頭卻覺得稀奇,這說一不二的宋大人,怎麼這迴竟然聽了女囚的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姣姣看他要將裴府送來的飯菜拿走,輕輕鬆了一口氣,“好歹今晚不會被裴府的飯菜給毒死了。”
牢頭打著哈欠,示意她迴去牢房。
這時突然有人從外麵匆匆奔了進來,一見到宋士傑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急報說道,“不好了,不好了!宋大人,關在地牢的東夷倭寇服毒自殺了!!”
宋士傑一聽這話便皺起眉頭,“人可還活著?”
“還活著,他剛服下毒藥就被巡邏的獄卒發現了,目前人還活著。”
宋士傑下令道,“你去找大夫給他解毒,務必讓他活著。同黨名單尚未交出,想死?沒那麼容易。”
林姣姣剛進牢房,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一聽到“東夷”、“倭寇”的字眼,她一下將耳朵豎了起來,連著牢頭催她快走,都不曾挪動腳步。
當她聽到倭寇服毒自殺時,立馬朝宋士傑喊道,“別找什麼解毒的大夫了!找到了就晚了!現在就給他灌大糞催吐!快!不然就沒有機會讓他交出同黨名單了!”
她的喊話在整個牢房迴蕩,一時間女牢裏說話的,打唿嚕的,磨牙的,窸窸窣窣拽鐵鏈聲,所有的聲音都沒了,就像被消音了一樣。
宋士傑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她,同樣頓在了那裏。
“頭兒?”來報的下屬喊了他兩聲,“要不試試女犯說的法子?事態緊急,我怕跑去外頭找大夫這一來一迴的……”
宋士傑咬著牙齒開口,“那你還不快去做!”
“是!”下屬應聲點頭,急匆匆地就奔出牢房,走的時候還發出了一聲憋不住的笑聲。
宋士傑不再逗留,他要趕緊過去審那個服毒自殺的倭寇。
萬一人沒了,供不出來同黨,那他這個月就白幹了。
一走出女牢,他便遣人給林姣姣額外送一份吃食過去,同時將裴府送來的飯盒遞給了下屬,叫人去驗毒。
宋士傑一走,昏暗的女牢頓時吵鬧了起來,有人在狂笑,有人在摳嗓子眼嘔吐。其中笑得最為癲狂的,就屬於林姣姣隔壁牢房的莫四娘了,“哈哈哈哈,灌大糞!哈哈哈哈!”
她蓬頭垢麵的,身上的囚服破破爛爛,尖銳的笑聲一下將柱哥兒驚醒了!
“哇~!”柱哥兒扯著嗓子啼哭了起來,女犯們一聽到嬰孩的哭聲,忽然全都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
他這一哭,莫四娘一下止住了瘋笑,瞪著一雙布滿紅血絲的大眼睛看了過來,同時從牢房門柱縫隙將手伸了過來,想要幫忙哄孩子。
“乖,乖,小寶乖啊,”前一秒她在輕聲細語地哄勸孩子,後一秒就對郭氏發出一聲河東獅吼,“快喂奶啊!”
郭氏嚇了一跳,柱哥兒哭得更厲害了,林姣姣連忙將孩子接過來,遠遠地避開了挨著隔壁莫四娘的那一側,背過身去用噓聲哄孩子。
柱哥兒哭聲漸漸小了下來,這時候飯菜送進來了,林姣姣示意郭氏先吃。
令人奇怪的是,每個女犯分到飯食之後,都挑挑揀揀的,想要將碗裏最好的那一份遞過去到林姣姣的牢房內,示意給郭氏吃了好喂奶。
牢頭看得直撓頭,女犯們行為如此一致,真是前所未有。
林姣姣並未要其他女囚給的吃食,她和郭氏分到的是兩個饅頭,幾塊肉搭配著一些素菜,雖說分量不多,但好歹不是嗖的。
這份飯食準備的分量,一個人吃多了點,兩個人還不夠分,真是準備得恰到好處。
林姣姣心裏暗罵了一句宋士傑,便將飯菜推到郭氏跟前,“你先吃,吃飽了好喂奶。”
郭氏並沒有推讓,拿起飯菜悶頭吃了起來。
柱哥兒在林姣姣的懷裏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燭火映得小眼睛亮晶晶的,讓人心生憐愛。
郭氏吃飯極快,風卷殘雲地一下將兩個饅頭、那幾塊肉一同吃得幹幹淨淨,沒留一口。
她吃完了,才發覺沒給林姣姣留一口飯,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其他女囚方才丟過來的饅頭,吹了吹上麵的灰,再往衣服上擦了擦,遞給林姣姣,“姨娘,您也吃點吧。”
這牢獄地上撿起來的東西是人能吃的?
林姣姣內心是震驚的,可她麵色還需保持平靜,於是扯了扯嘴角幹笑了一聲,“我不餓。”
“哎,好嘞姨娘,”乳母過郭氏應了一聲,從林姣姣手裏接過來孩子,撩起衣服喂奶。
嘴裏還不忘記說林姣姣,“您吃得可真少呀,不是我說你,姨娘你這樣下去身子是不行的,你這還是在月子中呢……”
柱哥兒顯然是餓極了,咕咚咕咚地大口大口吞咽母乳,小臉頰鼓鼓的,林姣姣看著孩子,越發覺得孩子可愛,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嬰孩的嫩軟腮幫子。
她打心眼裏感謝郭氏,如果她不跟過來,自己是不知道怎麼在大理寺的牢獄裏喂養嬰孩的。
萬一真的出事了,孩子和乳娘是否可以托付宋士傑,讓他放郭氏迴家,幫裴鐵柱找個好人家養著。
經過這麼兩天的接觸,林姣姣大致摸清了宋士傑的脾性,看著是個鐵石心腸的樣子,實際為人是靠得住的。
雖說秉公辦案把自己抓進大理寺了,畢竟沒有為難自己和孩子。
“他還算是個好人。”林姣姣自言自語道,“就是心眼兒忒小了,還真不給我備飯。”
俗話說,噴嚏打得惡,一定有人說。
因為同一時間,正在看著下屬給倭寇灌大糞的宋士傑突然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頭兒,這裏太臭了,您先出去在外頭等候吧。”他的下屬見他打噴嚏,以為是被臭味熏嗆的。
未等他開口,對麵的倭寇突然“哇”的一聲嘔吐出來,還打翻了糞桶,一旁的牢獄官差避之不及,被濺了一身的汙穢,就連宋士傑衣襟上都沾染了些許。
宋士傑嫌棄地一甩衣襟,轉身離開牢房,臨走前下令道,“不交出同黨名單,就繼續給我灌!”
“是,宋大人。”下屬們再怎麼不願意幹這髒活,也不能違抗命令。
他剛走出地牢,便有另外一個下屬來報,“宋大人,陸將軍求見。”
“這麼晚了,他來找我做什麼?”宋士傑皺起的眉頭簡直能夾死一隻蒼蠅。
原本他是不想去見這位將軍的,但猶豫了一下,想到該叫這廝還錢了,於是說道,“讓他等著!我去換衣服再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