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已是二人最後的項目,天色漸漸變暗,遊樂場之行也接近尾聲。
走在路上,顧不言指著自己背著的粉色大娃娃,問道:“小姐,你為什麼不要第二個娃娃?”
“雖然雲城是一個富裕的城市,但是這裏依然有著許多不富裕的人。”蘇婉清看著天邊的夕陽,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母親教過我,做人不能太貪心,我本來就是靠你才贏下了一個娃娃。”
“再說了,你剛才看見了嗎?”蘇婉清突然一轉話題。
“什麼?”顧不言剛才專注射箭,還真不知道蘇婉清在問什麼。
蘇婉清拉著顧不言的手蹦蹦跳跳走上跨海的一座橋,最後停在橋上,看著橋下遊來遊去的魚。
“老板的身邊有一個孩子,穿著中學的校服,當你十五全中的時候,他的臉色寫滿了焦慮。”
“他怕我一直贏下去。”顧不言點點頭。
“對的。”蘇婉清抬起頭,微風帶起耳邊的幾縷秀發。
“他的家境並不富裕,不然也不會在這個假日裏還在工作。”蘇婉清長歎一口氣,“五十塊,買一個這樣的娃娃符合市場價格,可要是我拿了第二個的話——”
“一來我不是很需要它,因為家裏麵還有很多。二是可能會傷到一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
“我知道雖然不會改變什麼,這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最起碼能夠留下一點善意。”
“原來如此。”顧不言點點頭,對蘇婉清有了印象,看來小姐並不是隻知道吃的傻女人。
“另外,其實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蘇婉清在夕陽下突然轉過身子,單手挽起被海風吹亂的頭發。
“如果拿了倆個娃娃,你就沒有空閑的手來拉住我了。”
聞言,顧不言站在原地一愣,這,算是小姐的告白嗎?
顧不言不知道,蘇婉清也不知道。
自始至終,兩個人在一個多月的日常生活中,感情極速升溫,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捅破那張紙。
那張薄薄的一層紙。
不過,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當火焰燃燒到一定狀態,紙也隻能隨著熊熊燃燒的烈火化為灰燼,不複存在。
二人麵對麵站著,隻是相隔了數米的距離,卻又好像麵對麵。
蘇婉清緩緩伸出手,白淨的手在夕陽照射下反射出光,在此刻無比耀眼。
“顧不言,我……我喜歡你,請,請做我的男朋友,和我談戀愛吧!”
剛開始有些磕巴,可是出口之後,似乎也沒有那麼困難,蘇婉清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隨後低下頭,隻伸出一隻手。
風帶起她的長發,就像一個刻在橋上的清秀溫婉少女。
男朋友?這個詞自己似乎在一開始就問過小姐,就在初見那時的試衣間裏。
距離那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顧不言早已經明白什麼是男朋友,可是麵對小姐的突然正式告白,還是愣在了原地。
“小姐……”
顧不言想了些話想要說出來,但還是覺得此時行動大於一切。
顧不言迎著吹來的海風走近蘇婉清,後者的白裙被吹得不斷搖擺。
蘇婉清還在低頭,另外那隻手在緊張的抓著衣角。
看著那小小軟軟的手,顧不言微微一笑,將自己的大手覆蓋在上麵握了起來。
“我說過,我不會鬆開你的手。”
蘇婉清聞言抬起頭,看著長發飄起的顧不言,輕輕點點頭,沒有言語。
這是第一次顧不言不再稱唿自己為小姐,而是你。
那麼二人之間,已經正式消除那層古代人和現代人的隔閡了吧。
蘇婉清感受著手掌傳來的溫度,輕輕挽起顧不言的胳膊。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顧不言帶著蘇婉清走下橋,來到海邊散步,迎著夕陽一步一個腳印走向迴家的路。
“你說,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顧不言笑笑,輕輕捏捏蘇婉清的小圓臉。
“需要嗎?”
蘇婉清愣了愣神,是啊,自己為什麼會喜歡顧不言?
長得帥?自己沒有那麼膚淺。
有錢?月薪三千?
有實力會打架除妖?和自己這種普通人有關係嗎?
忽然間,蘇婉清眼裏閃過日常生活的一幕幕。
那一刻,蘇婉清明白了為什麼。
喜歡那個早上和自己拜拜的人。
喜歡那個雨天會拿著傘步行接自己迴家的人。
喜歡那個在自己下班後總是係著圍裙做飯的人。
喜歡那個在陰暗小巷子裏,不計前嫌幫助自己的人。
原來,喜歡不是瞬間的悸動,而是日複一日的相遇。
蘇婉清輕輕靠著顧不言的肩,不再說話,跟隨著顧不言的步伐走在海邊,聽著海水潮起潮落的聲音。
隻是顧不言在不斷重複幾句話。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需要嗎?”
“不需要嗎?”
“需要嗎?”
當然不需要。
傍晚的海風有些溫暖,吹在人臉上有些溫熱。
岸邊道路上拄著拐杖的老爺爺正在和自己的妻子喂海鳥。
他們的身後恰巧剛剛走過一對小情侶,老爺爺拿起拐杖指著小情侶的後背。
“老婆子,像不像我們當年?”
“不像,當年我比女的好看,你沒男的帥。”
老爺爺嘿嘿一笑,繼續投喂腳下的海鳥。
“如果能迴到年輕的時候,你會不會再愛我?”
“會的。”
老婆婆點點頭,布滿皺紋的臉充滿溫柔。
夕陽緩緩落下,隻剩下規律的海聲。
聽著唿唿的海風,顧不言總是有種不現實的感覺。
一眨眼,就來到了這個世紀,身邊還多了小姐。
如果現在給自己一個迴去的機會,自己會迴去嗎?
如果放在一個月之前,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現在,自己好像有了羈絆。
答案嘛,自然是有點不知道。
顧不言看著靠著自己的蘇婉清,眼神充滿溫柔 。
不知為何,自己有一種想把蘇婉清捧在手心的感覺。
上一次聽到類似的話還是那年過年的時候,九娘忙著給自己換新衣服,嘴裏還念叨著什麼話,好像是:
“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等我家不言以後長大了,也會談情說愛了,到時候一定說一房好人家的女兒。”
“九娘,什麼是愛?”顧不言瞪大雙眼,鼻子上還黏著鼻涕。
“愛嗎,就是九娘和七爺對你的感情,也是七爺和九娘之間的感情,這就是愛。”九娘擦去顧不言的鼻涕,笑著摸摸頭。
“莫急,莫急,等你長大,遇到想要保護的人,就知曉了。”
思緒迴到現實,顧不言再次深深看了蘇婉清一眼,發現後者也在看自己。
對視一眼後,蘇婉清的眼神沒有像以前那樣閃躲,而是充滿柔情,迴了自己一個笑容。
顧不言挪開視線,看著海平麵成群結隊飛行的海鳥。
九娘,我知道什麼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