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
深夜裏的出租屋內。
被脫掉的西服和內衣隨意扔在沙發上,衛生間傳來水滴敲打在瓷磚地麵的滴答聲。
齊霜音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金色眸子映著自己左胸上一片恐怖的傷痕。
隻覺得自己身子不停發抖,滾燙的熱水淋在裸露的肌膚上,瞬間刺紅了一片皮膚。
好像隻有通過這樣傷害自己,才能讓自己得到暫時的安寧。
齊霜音在害怕什麼,匆忙中抓緊了放在洗臉池上的匕首,這樣才漸漸安靜下來。
緩緩將匕首拿到眼前,齊霜音看著上麵的刻字——
“陽城九科。”
腦子有些發疼,齊霜音站在高溫花灑下,感受身上的灼痛,麻痹自己。
緩緩張開金色的雙眸,眼神依舊犀利堅定,可還是會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
“……”
我一開始就沒有名字。
自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我就生活在一個封閉的屋子裏。
我沒有父親,沒有母親。
所接觸的人隻有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陌生人,以及一位會和我玩遊戲的女人。
“陽城九科,陳博士。”
當初那個女人這樣向我介紹自己。
“我,我沒有名字。”小女孩有些害羞,金色的豎瞳充滿不好意思。
長這麼大,陳博士還是第一個和自己說話的人呢。
“我聽說,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對著牆壁唱歌嗎?”
陳博士給了我一個磁帶和錄音機,讓我可以接觸到外麵的世界。
後來,每天在那些奇怪的白大褂人們走了之後,陳博士都會來看我。
她給我錄像帶和零食。
我給她唱歌。
她說我唱歌很好聽,有一種野性的美,她還問我,想不想學一些新的歌曲。
我答應了。
我學的很快,雖然那些古怪的調子很像搖籃曲,每當我唱起來的時候,身邊的白大褂總是會昏迷。
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這些曲子,可是為了陳博士我還是每天刻苦練習。
“很棒!”陳博士很高興,看著我,思索半天,“你長的高冷,唱歌也好聽,叫霜音怎麼樣?”
“至於姓,就姓齊怎麼樣?”陳博士又想了想,“這樣聽著好聽些。”
我高興的點點頭,雖然並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隻是單純的以為——
有了自己的名字,我就可以像牆外麵的人一樣自由了,不用每天被關在這裏。
可惜,我想錯了。
直到後來有一天,陳博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黑色製服的人,他們粗暴的把我揪出來,在我的胸口處加了一個裝置,隨後把我扔進一個更小的籠子裏。
而我的手腕,腳腕,脖子都被裝上了的金屬環,隻要我不順那些人的心意,他們就會電擊我。
到後來甚至發展到,心情不好,也要電擊我尋開心。
“今天你應該見血了。”黑色製服的人往籠子裏扔了一塊金屬碎片。
我茫然的拿起那塊碎片,不知所措。
直到,一隻兔子被扔了進來,它似乎被嚇到了,顫顫巍巍的躲在角落,身體不停顫抖。
我和他一樣,身體也不停顫抖……
我,我沒見過血,我隻會唱歌……
“殺了他。”
籠子外傳來了指令,隨之而來的,還是讓我生不如死的電擊。
在幾分鍾後,我的意識被擊垮,我攥著那塊金屬碎片,一步步爬到兔子麵前。
高高舉起金屬碎片。
它的眼睛黑溜溜的,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就像我在金屬碎片中看見的自己。
我們都一樣恐懼。
當碎片刺入兔子的身體時,溫熱的血液濺到我的手上。
我忍不住吐了一地。
哭的撕心裂肺。
而籠子外的人相當平淡。
“情緒化太過嚴重,需要進行脫敏訓練了。”
那天晚上,我蜷縮在籠子裏,看著距離我隻有不到一米的兔子屍體。
手上的血怎麼抹都抹不掉,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用來唱歌的。
後來我殺了很多小動物,慢慢的,我變得麻木,不再富有情緒。
好像吃飯睡覺那樣平靜。
直到那天,陳博士來了。
她看見了滿身鮮血卻又麻木的我。
“齊,齊霜音?”
“陳,陳博士?”
印象裏,陳博士和那些黑製服的人們吵了一架。
好在陳博士贏了,自那以後,我不用在殺什麼小動物了。
每天晚上陳博士都會來和我講外麵的世界。
“你知道嗎?外麵有很大的森林。”陳博士幫我梳著頭,“你可以想怎麼飛就怎麼飛,可以想唱什麼就唱什麼。”
“那,那是不是也不用帶著金屬環了?”我有些激動,向往那樣自由的日子。
“當然。”
我閉上眼,自由,那是一個我從未擁有的詞匯,也從未理解。
“齊霜音,相信我,終有一天,我會帶你去看。”陳博士的聲音很小,輕到幾乎聽不見。
那一刻,我相信了她。
愚蠢的,全心全意的相信了她。
在陳博士的誘導下,我完成了給第一個任務——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掉了一個被帶進實驗室的“目標”。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崩潰了,再次趴在屍體旁不停嘔吐。
那天夜晚,陳博士按照慣例又來到我的籠子前。
我本以為她是來安慰我的。
實際上,她也確實是來安慰我的。
她沒有想到,我的聽力,遠超尋常妖物。
我在她的耳機中,聽到了折磨我的那些人:“陳博士,夜鶯已經初步成型,按照計劃,需要您誘導她進行下一步的行動了。”
“陳,陳博士?”
我有些不敢置信,感覺在心裏有什麼東西死掉了。
原來,陳博士和其他人一樣,那些精心設計的話語,那些慰問,都不過是更隱秘操縱我的工具。
可惜,她並沒有發現我的反常。
也許是因為她從心底從未重視過我這個異類。
我開始計劃逃跑。
表麵上,我像一個無情的工具,在陽城九科的安排下完成每一次任務。
暗地裏,我一次次測試金屬環的極限距離,記下警衛換班的時間。
終於,機會來了。
我奉命去暗殺一名高官——這位大人反對陽城九科繼續進行對妖物的反人道實驗。
多麼諷刺,我要殺的是一個唯一試圖幫助我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