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請你做我表哥
李薇薇今天心情很不好，昨晚三點多就被天際傳媒的趙總的秘書催起來，處理網(wǎng)上被炒得沸沸揚揚的趙之菲和流浪漢喝酒的事，一夜勞頓，讓她腸子都悔青了，為什麼昨天沒有跟著張之菲一起去呢？自己要在，張之菲也不致於和趙潤林鬧翻啊，更別說去找流浪漢喝酒了。
一大早，早餐還沒來得及吃，張之菲一個電話打過來，要她去韻竹園門口把流浪漢領(lǐng)迴來。趙潤林的計劃她是明白的，無奈之下，隻好憋著一肚子怨氣趕往韻竹園。
“該死的流浪漢，如果不是你，哪會生這麼多的事!”李薇薇憤憤地想。
車到了韻竹園，李薇薇招唿司機兼保鏢阿更：“你來幫我一下。”兩人下了車，四處張望，現(xiàn)在是清晨，上班的人都還沒有出門，韻竹園門口顯得有些冷清。
在門前不遠(yuǎn)處的街燈下，一個身穿土灰色衣裳的人垂首坐著，頭發(fā)遮住了他的臉，象是睡著了，又象是在沉思什麼。
一見這人，李薇薇就氣不打一處來，帶著阿更“噔噔噔”地走到流浪漢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他，果然和昨晚網(wǎng)上刊登的人一模一樣。真想不通，這麼髒兮兮的一個乞丐，張之菲會和他喝酒，實在不可思議。
到了乞丐身邊才發(fā)現(xiàn)，他並沒有睡著，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麵上的某個點，仿佛在沉思，又仿佛隻是單純地發(fā)呆。
兩個人站在他麵前，正常人總要抬頭望一眼，但這個流浪漢恍若未覺，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象一座沒有靈魂的雕像。
“喂！”李薇薇冷冷地喚了一聲。
流浪漢沒有反應(yīng)。
“喂！你聾了！”李薇薇不僅隻是不悅了，甚至有點發(fā)怒。
流浪漢還是沒有反應(yīng)。
李薇薇抬頭腳，踢了踢流浪漢的肩膀，發(fā)怒提高聲音說：“昨天不是喝得挺歡的麼，現(xiàn)在就裝死了！”
阿更說：“薇姐，和他廢話什麼，我把他拖上車吧。”
李薇薇想起還需要這個流浪漢配合以後的工作，倒不能硬來。做了個“不忙”的手勢，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怒火，皺著眉頭蹲在流浪漢麵前，此時她才能勉強看清流浪漢的臉。
她意外地怔住了，眼前的人十分年輕，大概二十三四的樣子，額頭廣潤，眉毛直揚，竟有時下年輕人難得一見的勃勃英氣。以她三十二年來的人生經(jīng)曆來說，擁有這種英氣的少年，也就罕見的兩三個個人罷了。
可他們不是在商界創(chuàng)下奇跡的少年精英，就是顯貴出身的政治明星，怎麼可能，在一個陌生的流浪漢身上，竟能感受到這種氣質(zhì)？
李薇薇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她仔細(xì)打量這個年輕人，他很帥氣，亂糟糟的頭發(fā)遮在臉上，不但沒給他減色，反而別具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zhì)。而眉宇中的英氣，卻象耀眼的陽光，怎麼也遮擋不住。
這樣的人物，別說和張之菲喝酒了，哪怕和美國總統(tǒng)喝酒，也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可這樣的人物，怎麼做了浪漢？
心思微妙地轉(zhuǎn)變著，滿腔怒氣散盡，做為頂級經(jīng)紀(jì)人的李薇薇機敏才智就馬上迴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展露出了動人的笑容，用細(xì)柔的聲音開腔：“你好，我叫李薇薇，是張之菲的經(jīng)紀(jì)人，很高興見到你……”
說完這番開頭白，她做了一個短暫的停頓，給流浪漢留出答話的時間。流浪漢置若罔聞，仍舊垂頭發(fā)呆。好像靚麗幹練的李薇薇在他身邊，與一團(tuán)空氣無異。倒是阿更看不懂了，明明氣勢洶洶的李姐，突然轉(zhuǎn)了個性子說話，溫溫柔柔的，真叫人不適應(yīng)。也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李薇薇有點尷尬，她露出歉然的笑容，繼續(xù)說：“剛才的事……我不是有意的，今天我心情不太……哎，我向你道歉好嗎？請您原諒我的唐突。”
流浪漢仍舊如同木雕似的一動不動。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和你喝酒的那個女的，你還記得嗎？你一定認(rèn)識她吧？看，對麵國際大廈上掛人的就是她。她就是張之菲，國內(nèi)頂頂有名的一線明星，在國際上也有一定的聲譽……”
李薇薇一邊說，一邊留意流浪漢的神色，一般說起張之菲，哪怕再高高在上的人物，也會有些表情吧。可這個流浪漢，他根本沒有聽到這一番話似的。讓人即惱火，又忐忑。
“她……昨天心情不好，嗯，也是和人賭氣，拉著你，和你一起喝了酒。原本這也沒什麼，可恨的是被狗仔隊拍去了，發(fā)到網(wǎng)上，現(xiàn)在鬧得沸沸揚揚了……”
“你……你可以說一句話嗎？哪怕，一句也行。”李薇薇有點無力。
“哎，好吧，希望你在聽我說的話。”李薇薇失望地歎了口氣，又說：“為了消除影響，張之菲想和你認(rèn)門親戚，就說，你是她的……她的……表哥吧？一來，可以消除負(fù)麵影響，二來，對你也是挺好的呀，你就不必在街上流浪了。跟著張之菲，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啊。這樣的機會，希望你不要放棄。”
李薇薇等了良久，仍不見流浪漢有半絲表情，尤自不死心地追問了句：“你看呢？”
阿更待不住了，忍不住嚷嚷：“李姐，我看他不光是啞巴，還是個聾子，你白費力氣了。依我看，幹脆把他抓上車得了。”
李薇薇左右端詳，說道：“我看著不像啊，難道我看錯了？”
“李姐，你看人的本事我是佩服的，但這一迴一定走眼了，還是交給我吧！”
李薇薇猶豫一會兒，說道：“那好吧?-……你小心點，別弄傷了他。”
電話鈴?fù)蝗豁懫饋恚钷鞭蹦贸鍪謾C一看，說道：“別忙，之菲打電話來了。”說罷就接通了電話。
“李姐，你見到人了沒有？”
“見是見到了，不過這人不知怎麼迴事，我說什麼，他都不理不睬。也不知是聾子還是啞巴。”
“應(yīng)該不會吧？”
“我也覺得不象，可我說了一大堆，他象什麼也沒有聽見，不但沒出聲，連瞟都沒瞟一眼。”
電話那頭的張之菲輕笑了一下，說道：“就是，他昨天也沒有瞟我一眼。”
李薇薇埋怨說：“哪有這樣的人啊，我叫阿更動手，把他強行拽迴來得了。”
“別動粗，我親自來請他吧，嗬嗬，也許是我們誠意不夠。”
“不用了吧？你今天要拍戲。”
“沒事的，我決定了，你們就在那兒等我，我很快就到。”
過了十幾分鍾，張之菲的車就到了，她穿著高領(lǐng)衣服，遮住了下巴，又戴了副特大的墨鏡，把臉全部遮起來，雖然氣質(zhì)綽絕，卻也不怕被人認(rèn)出。
李薇薇和阿更連忙迎了上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手中提著兩瓶啤酒。李薇薇驚慌地四下瞅了瞅，壓低聲音,，指了指啤酒說：“怎麼迴事？被人瞧見又是一大新聞！”
張之菲嫣然，說道：“不要緊，現(xiàn)在人少，沒人發(fā)現(xiàn)的。”說罷就走到流浪漢跟前。
略一打量眼前的流浪漢，張之菲輕笑一聲，隨即就盤腿坐在地上，和流浪漢麵對麵。李薇薇的臉有些發(fā)白，連忙站在張之菲的身後，遮擋路人的目光。
張之菲把酒放在兩人的中間，取下墨鏡，露出肌光勝雪的麵容，嫣然一笑，說道：“昨晚我心情不好，沒有和你好好喝，今天我們繼續(xù)！”
流浪漢一動不動，麵對絕色容顏，連眼皮都沒抬上下。
張之菲也不在意，叫阿更用手把啤酒蓋捏開，也不知從哪裏摸出兩隻高腳玻璃杯，正好放在流浪漢癡癡發(fā)怔的落眼處。
伸出白玉一樣的小手，把兩個酒杯都斟滿，然後雙手舉起一個杯子，端到流浪漢麵前，柔聲說：“請！”
張之菲端了將近三分鍾，流浪漢毫無反應(yīng)。張之菲維持姿勢不變，連臉上的笑容都未曾減少分毫，就這樣堅定地端著，嫣然巧笑著，卻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
大約過了五分鍾，李薇薇忍不住柳眉直跳，她感到怒火再也壓抑不下去了，真想狠狠地飛起一腳踢在流浪漢那張可憎的臉上時，流浪漢的眼神終於有了一點點移動。
他原本怔忡茫然的眼神，略略轉(zhuǎn)動了一下，凝視著眼前的酒杯。
倩倩佳人，金黃酒液。此情此景，仿佛哪裏見過？哦，對了，迴憶中的那時那刻，也是這樣的景象……
終於，流浪漢動了，他顫抖著伸出手，緩緩地抬到胸前，接住了這杯酒。
張之菲即沒有勸杯成功的喜悅，也沒有如釋重負(fù)的輕鬆，好像自己根本就沒有舉杯五六分鍾這迴事。她隨即拿出自己的酒杯，笑道：“幹杯！”輕輕地一舉為敬，然後一口飲下。
流浪漢在張之菲舉杯之前，就自顧一仰頭，把酒喝盡了。他輕輕地把酒杯放在地上，張之菲又給他斟滿。
舉起杯來，又自顧一飲而盡。張之菲也不和他幹杯了，也像他一樣，自顧斟滿，自顧喝盡，轉(zhuǎn)瞬間，兩瓶啤酒已空。
酒杯再一次放在地上，這次卻沒酒可斟，張之菲開口說：“你就準(zhǔn)備這樣過下去？”
流浪漢凝視著酒杯不語。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不經(jīng)曆困難坎坷，如果一點小小的打擊，就萎靡不振，這樣的人，又能成就什麼事業(yè)？”
流浪漢一動不動。
“每一個登上頂峰，達(dá)成夢想的人，哪個不是經(jīng)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每一個困境，都是一次洗禮，隻有經(jīng)過一次又一次的洗禮，才能脫胎換骨，站在生命的頂峰！”
“如果被困難打敗，那就是懦夫，不光自己前途盡毀，關(guān)心你的人也會大失所望！在生命的曆程中，總會有欣賞你的人，維護(hù)你的人，愛惜你的人，你忍心讓他們失望嗎？”
流浪漢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來，眼神如同一道閃電般炸了過來，銳利明亮得讓人眼肓。張之菲仿佛置身於狂風(fēng)暴雨中，身邊一片漆黑，無邊的恐懼籠罩著她。一個眼神之威，竟致於是。
流浪漢倏地伸手，掐住了張之菲的脖子，顫聲說：“你……你懂……什麼！我的所作所為，有哪一次，讓她失望過！”
阿更與李薇薇大驚，急忙上前搶救，連扯幾下都掙不脫，阿更急了，一記重拳狠狠地?fù)舸蛟诹骼藵h的臉上，連一頭牛都要打趴下的下勾拳打在流浪漢臉上，一絲反應(yīng)都沒有，他好象根本沒有察覺？
張之菲掙紮著漲得通紅的臉，吃力地說：“難……難道我說……錯了嗎？你……你看看你，現(xiàn)在成什麼樣子？人不人……鬼不鬼……”
阿更一個兇狠的頂膝擊在流浪漢的太陽穴上，流浪漢恍如未覺。
流浪漢怔忡了片刻，緩緩地鬆開了掐著脖子的手，無盡的哀傷與絕望浮現(xiàn)在眼中，眉宇中一片落寞與蕭然。
張之菲咳了幾聲，明媚的眼眸卻亮了，仿佛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個絕世珍寶。她堅定地說：“你還年輕，跌倒了再爬起來，有什麼可怕的！關(guān)心你的人，一定感到欣慰，為你驕傲的！”
“嘿，我都迴到這裏了，還有什麼可能！”
張之菲大聲說：“不管你在哪裏，隻要你重新站起來，走向輝煌，還怕他看不到嗎？”
“你不懂！真的，你什麼也不懂！”
“我不懂，你可以說給我聽呀！我今天有時間，可以好好地聽你說話。”
“我的事，怎麼可能說給你聽？你……哎……！”
他話雖沒說完，但語氣中蘊含著不經(jīng)意的渺視，卻讓張之菲很不舒服，她狠狠地盯著流浪漢，想嘣幾句尖刻的話來迴敬他，最終自失一笑，暗想：“我和這個流浪漢計較什麼。”
流浪漢沉默片刻，歎息說：“不過，你說得對，就算她看不見，我也不能做讓她失望的事。”
張之菲欣然說：“這樣就對了，這樣才是男子漢。”
“短暫的生命，崩發(fā)的瞬間光芒，也足以照亮永恆。在無涯的曆程中，如果有一段閃光點可供她記憶，可供她追念，那我也就無憾了。”
“什麼？你在吟詩嗎？”張之菲不解。
“既然理想已觸不可及，生命注定輾落成泥，是平庸而默然死去，還是攫取無盡的財富與權(quán)勢？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嗯？”張之菲呆呆望著他。
“我要的求之不得，我不要的，卻唾手可得。生命真是個絕妙的諷刺！我該何去何從？”
你現(xiàn)在無處可去吧，不如先跟我迴去？”張之菲抓住機會，連忙打岔。免得這個流浪漢詩興大發(fā)，沒完沒了。
“不，我要到處走一走！”
“可是，有一件事，我要你幫我啊。”張之菲急了：“你要走了，那我就麻煩大了。”
“幫你？”流浪漢皺皺眉頭，想了一想說：“看在你點醒我的份上，幫你倒是可以的，不過，我不想羈絆太久。”
張之菲說：“你放心，隻要事情風(fēng)波一過，我絕不攔你。你叫什麼名字？大概在未來的一兩周裏，我要叫你做表哥呢。”
“我？”流浪漢昂首向天，眼神重現(xiàn)迷惘，仿佛穿越過時空凝視著什麼，揮之不去的哀傷與絕望更濃了，他自嘲地苦笑一下，說道：“我，我叫楊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