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從儉問:“今日為何沒去王府?”
他穿著金吾衛(wèi)的戎袍,身後跟著幾個金吾衛(wèi),人高馬大站在後麵,弄得周圍的百姓都不敢靠近,朱瀾在心裏歎了口氣,站起來往外走:“我也沒答應(yīng)去找您。”
薛從儉覺得自己被人給嫌棄了:“去哪裏?”
朱瀾走路沒看腳下,差點人滑馬路牙子下麵去:“大將軍怎麼不去找刺客?”
薛從儉心頭一喜。
還是知道關(guān)心自己的。
他換到朱瀾外側(cè),寬廣的肩護(hù)住朱瀾不讓來來往往的人群碰到她:“已經(jīng)在排查。那麼大的體量,如果分散到京城各處,很難查到。”
他令人跟蹤太子,太子那邊但凡有風(fēng)吹草動都瞞不住他。他這段時間並沒有什麼動靜,很少出東宮。
他很狡猾。
新安公主身邊的四大高手在那夜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即便要查幾年前的舊事,都毫無線索。
朱淳也僅僅是聽到新安公主的醉後之言,一切,還得靠自己嚴(yán)查。
朱瀾頓住腳步,認(rèn)真看他:“如果我是養(yǎng)死士之人,怎麼會把他們養(yǎng)在京城?他們一次就來了三百人,我猜那人手裏必定還有上千人手。這麼多的人,要養(yǎng)在一個秘密所在,那裏需要場地、金銀和糧食。王爺何不從小處入手,暗中查探京城周邊大量購買糧食、蔬菜和瓜果的地方。這個地方或許是小鎮(zhèn),或許是山坳,或許是整個村落。”
薛從儉驀然心驚,這些,他已經(jīng)想到,並且讓人去辦了。
但是這個姑娘,如此聰慧?
“五姑娘果然聰敏。你說的這些我都叫人去做了。這十日來並無收獲。”
朱瀾淺笑:“大將軍英明,定能找到背後元兇。”
說話間兩人走出平安坊,午後的太陽懶懶斜照,薛從儉笑道:“送你出城?”
朱瀾搖頭:“不敢麻煩大將軍。”
說完微微屈膝,帶著雙成走了。
留下一縷暗香纏繞不去。
她的背影嬌弱但是堅韌,如春日的垂柳,雖軟,但不易折斷。
薛從儉看呆了。
莫行雲(yún):“……”
談個戀愛的,至於的嗎?人家都走了還傻愣著。
。。。
第二日,朱瀾和申延慶、王九功離開李宅,趕著馬車上了大路,他們要去淮南道的商州購買布匹。
商州有水道直通江南,地理位置優(yōu)越。江南的布匹走水路運到商州,大周北部的布匹客來商州購買布匹運到北部販賣。商州也就成了南北交通的樞紐和商業(yè)集散地。
七日後三人到了商州,找了家客棧住下,明日去逛布店。
朱瀾好好睡了一覺,醒來後吃了早飯,和申延慶、王九功二人直奔布匹店。
奔走一日,把每一個店鋪的價格摸清楚,第二日買光了上百家布行最便宜的布匹,交給王九功找馬車運迴京城。
申延慶問:“錢是不是都花光了?”
朱瀾點頭:“嗯,幸好帶了珍珠過來。要不然,非得把師父抵押給人家。”
申延慶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守財奴:“你說說你,非得做生意。你批發(fā)的那些布料,都是人家不要的存貨。人家都明說了,不流行了,沒人買。就你要。我看你賣給誰去。”
朱瀾把玩著一粒珍珠:“這您老人家就不用操心,就等著徒兒給您買好酒喝。”
商州是個大鎮(zhèn),街道四通八達(dá),來往客商眾多。商機(jī)也多,朱瀾就很想到這兒來做生意,但是太子在京城,離開了京城她就殺不了太子。
太子和新安公主以為李家有巨額金銀,殺了外祖大舅舅和二舅舅他們。
用他們的話來說,不過一把火而已。
他們沒想到外祖父家中並沒銀錢,希望落空。
如今新安公主已死,太子也損失了大筆的金銀,他受到驚嚇,短期內(nèi)不會有大動作。那麼自己很難找到機(jī)會弄死他。
不過,沒關(guān)係,人生還長,總有一日,太子會死在自己手下。
更何況,薛從儉也盯住了太子。
薛從儉的能量可大多了。他一夜之間摧毀了公主後花園的寶藏,兩千多萬兩金銀歸入國庫,這也算是收迴民脂民膏了吧。
想到這兒,朱瀾高興了一些。
總算替勞苦大眾做了點實事。
拐角處有一個小乞丐探頭探腦,盯著朱瀾拋上拋下的那粒珍珠,兩眼發(fā)亮,但是等他看明白朱瀾的麵容,臉色刷就變白了。
他不過六七歲,臉色蠟黃,頭發(fā)胡亂披散著,遮住他大半張臉。他雙眼明亮,透過人群盯著朱瀾看。
朱瀾似乎察覺到有人看她,扭頭看過來,那小乞丐立刻縮迴小小的身板,不叫朱瀾發(fā)現(xiàn)他。
申延慶叫她:“瀾兒,快走,你師父我餓。”
朱瀾追了上去。
那小乞丐兩隻髒兮兮的小手抓住牆壁,張了張嘴,卻沒敢叫出聲,眼睜睜看著朱瀾和申延慶消失在人群當(dāng)中。
。。。
到了晚上,王九功迴來了:“姑娘,雇了九輛大車,每一輛都裝滿。整匹的布料好裝,不占地方,就是那些布頭和碎布條太占地方,用了三輛大車。”
朱瀾說道:“那就行,我們明日一大早迴京。”
申延慶就歎氣。
誰家買這麼多的布條子和人家剪掉的碎布頭?
唉,年輕人啊,吃一塹長一智吧。
朱瀾卻很高興,這些碎布頭和布條子都沒花錢,是人家賣布匹的店家白送給她的,這些布頭丟掉可惜,放著占地方,實在雞肋。終於有人要,他們還高興呢。
翌日車隊出了商州,往京城而去。
車隊日夜趕路,七日後到了京城,一長溜大車停在平安坊大街上,引來無數(shù)人圍觀。車隊是不負(fù)責(zé)卸貨的,朱瀾站在大街上:“本店招搬布匹的短工,搬一匹一文錢。”
這下大街上的百姓們炸了。哎嘛,這不是妥妥送錢嘛。
一匹布能有多沉?
誰還沒把子力氣?
一匹一文錢,十匹十文錢,一百匹就能掙一百文。
於是乎,走過的路過的都過來搬布匹。
雙成負(fù)責(zé)發(fā)錢,申延慶和王九功負(fù)責(zé)指揮,朱瀾依舊是小廝打扮,站在旁邊盯著人幹活。
一個婦女一次搬了兩匹布,這是整匹的布料,布匹很長,她個子又矮小,不僅如此,麵色還不好看,抱著那兩匹布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摔倒。朱瀾趕緊護(hù)住她:“大嫂,你沒事吧?”
那婦女搖頭:“沒事。我得趕緊幹活兒掙錢。”
朱瀾問:“大嫂,不過兩文錢,身體重要。”
那婦女很著急:“我還得養(yǎng)家,養(yǎng)孩子。”
說完,抱著布匹進(jìn)了鋪子。
朱瀾跟著她,看見她把布匹放在指定的架子上,從雙成手裏接過來兩個銅板,她蠟黃的臉上滿是喜色,把那兩文錢往衣襟上蹭了蹭,寶貝一樣放入袖中。
這個矮小的婦女一連搬了五次,搬了十匹布料,拿到十文錢。
她臉上的笑容也大了,蠟黃的臉稍微有了點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