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皇宮,觀星閣。
八方簷角的金色風(fēng)鈴忽地?zé)o風(fēng)而動,聲音清越。
閣內(nèi),執(zhí)筆書案的青衣女子筆尖一滯,略微疑惑的抬眸,並指掐訣,黛眉漸蹙:“算不出?”
女子轉(zhuǎn)身踏著玉階登頂。
麵前,光影如夢如幻,星圖懸空,山河虛影覆地。
她緊盯著虛影中的大炎版圖,眼底隱約浮現(xiàn)出幾道威嚴(yán)的金色紋路:
“龍脈異動,是山川大澤之中有異獸渡劫?”
“不對,娘娘懿旨敕封河神時(shí)都沒有這般大的動靜……”
借觀星軌之力再度推演。
青影倏地踉蹌扶案,唇邊沁出一道血線,眸子驚異:
“竟是月島下那條初成的龍脈散作千蛟遁走。”
“龍氣順著江河往下,匯入了天下最後一條真龍的埋骨地,那條隱龍江內(nèi)?推演反噬的源頭似乎也來自那,莫不是有強(qiáng)大的陰神作祟?”
……
與此同時(shí),三千裏外。
隱龍江上,黑雲(yún)垂天,濁浪排空,水色玄如墨汁傾瀉。
數(shù)十頭馱江巨獸破浪而行,臨近江心漩渦時(shí),卻驟然低吼,鱗鰭逆張,焦躁不安的轉(zhuǎn)頭遠(yuǎn)離。
“轟哢!”
隨著一道白熾色雷霆撕開天幕,江心景象被瞬間照亮。
一葉扁舟孤懸浪尖,既不隨波,亦不傾覆。
舟上老者披蓑戴笠,枯指虛握竹竿,魚線沒入江心,崩如琴弦。
竹竿動了動。
逃向遠(yuǎn)處的馱江巨獸群似被無形之力牽引,陡然齊嘯。
“三百年過去……連龍黿都成了螻蟻腳凳嗎?”
蓑衣老者輕叩船幫,沙啞的聲音如同鏽刀刮骨。
“乖,隻需須臾,你們便可解脫。”
隨著最後一字落下,龍黿背上馱著的大批渡江人馬和貨箱,皆悄無聲息裂開一道細(xì)縫。
眾人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麼,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四處殘肢飛舞,視線漸漸被鮮血模糊。
“哦,還有幾隻漏網(wǎng)之魚。”
蓑衣老者半掀眼皮,看向飄來的龍黿殘屍。
“轟!”
江麵陡然炸開,大浪滔天,血雨淅淅瀝瀝。
一道身披暗紋黑甲的魁梧的身影瞬間衝出江麵。
黑甲隻露出一雙兇光畢露的眼睛,動手時(shí)裹挾雷霆萬鈞之勢。
他欺身而上,拳出如龍,江麵瞬間炸起無數(shù)水幕。
霸烈的拳道真意化作山傾海嘯般的拳勢,直蕩閻九川麵門。
“小輩找死!”
閻九川冷眸微凝,抬起頭時(shí),腰間骷髏束帶輕顫。
一尊龐大無邊的鬼仙虛影從中釋放而出,張開血盆大口猛地吞向席卷而來的霸烈拳罡和黑甲身影。
就在這時(shí),異變突生。
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陣節(jié)奏有序的歡悅的琴音。
那本麵無表情的鬼仙虛影,受琴音影響,臉上竟浮現(xiàn)出詭異的笑容,喉嚨裏還不斷發(fā)出半癲半笑的聲音。
“喜脈琴!”
閻九川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咬字極重,帶著刻骨仇恨的冷眸瞥向不遠(yuǎn)處飛速靠來的三道人影。
“轟!”
又是一聲驚雷炸響。
在閻九川分神的間隙,黑甲身影的霸烈拳罡碾過行動受製的鬼仙虛影,徑直轟在他的胸膛。
真炁穿體而過,恐怖的千丈氣浪在這一刻直接截?cái)嘟I。
“嗬。”
閻九川似毫發(fā)無傷,隨手扯開破碎的蓑衣和鬥笠,披頭散發(fā),目光依舊看向那三道人影。
“沒想到三百年過去,千目樓的老鼠們還沒死絕。”
“手持控心四器,你們?nèi)齻就是這一代的副樓主?”
“真不知是傳承有缺,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當(dāng)年就是你們那位號稱‘見眾生如見螻蟻,控因果如控絲弦’的樓主,也不敢以真身直麵老夫,如今倒好,幾個小輩,也敢來自尋死路。”
三人當(dāng)中一個大和尚麵容悲憫,雙手合十道:“施主,你入障了。”
話音剛落,他身後隨之升起一麵寶鏡,直照閻九川心靈最恐懼之景。
那是他最不願記起的畫麵。
閻九川的臉上流下兩行殷紅的血淚,他不甘的嘶吼著,麵目變得猙獰可怖。
“當(dāng)年若沒有被那該死的樓主毀掉肉身,老夫何至於轉(zhuǎn)修陰神道,陰神之劫的大恐怖,區(qū)區(qū)悲目鏡又能複刻多少?”
閻九川眼中兇光乍現(xiàn),陰神真身顯化而出。
隻見他拔升至三丈高的身軀上,左臂紋《酆都引渡圖》,右臂纏七煞鎖魂鏈,臉上鑲嵌著半邊青銅冥獸麵具,瞳孔翻成暗棕色豎瞳。
他身上的數(shù)百萬毛孔都仿佛活了過來,吞吐的黑色氣息讓周身數(shù)十丈的天地都失了色彩。
“你們替我壓陣!”
黑甲身影中傳出袁魁的低沉的聲音。
千目樓的三人,一個麵容悲憫的大和尚,一個妖冶無雙的明媚女子,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做出迴應(yīng)後,分別祭出帶來的控心四器。
喜脈琴——奏響時(shí)能引人癔癥狂歡。
悲目鏡——能讓人看到心底最恐懼的畫麵。
怒瞳珠——猩紅的血霧讓人淪為殺戮的傀儡。
哀耳針——無形之針刺破耳膜使人逐漸喪失感知。
“在絕對的實(shí)力麵前,螻蟻的手段再多,也翻不了天!”
閻九川向前踏出一步,腳下黑色氣息翻湧,無窮無盡的冥河之水湧出,喚醒江底的萬千陰靈。
它們唿嘯著殺出,堆疊在一起,一浪高過一浪,似九幽黃泉倒灌人間,浪峰高逾百丈,又如天傾時(shí)斷裂的巨神脊骨,裹挾著江底的生靈骸骨碾向眾人。
“好一招忘川起浪,千百年來,這隱龍江底不知堆積多少枉死之人的亡靈和怨氣,今日就讓老衲入地獄,以身飼魔,超度這萬千無歸之魂。”
大和尚一臉悲憫,散去護(hù)體的手段,主動投身陰魂海嘯之中,頃刻間堆積成山的亡靈將他吞沒。
隻見漫天黑雲(yún)之中,裂開一道金縫。
一抹微弱的陽光灑下時(shí),江底那些常年難見天日的亡靈身上突然燃起金色佛焰。
它們痛苦而扭曲的麵容,緩緩歸於平靜,最終又熱淚盈眶的在火光中化作光粒子散去。
這火焰如星火燎原,蔓延向整座亡靈大山。
天地間,佛光越來越盛。
大和尚的肉身所在,一尊恢宏無比的真佛法相頂天立地,身上血肉化作佛焰,如一輪燃燒的大日,蒸發(fā)忘川之水,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超度著萬千陰魂。
“淨(jìng)世佛的傳人何時(shí)與千目樓扯上了關(guān)係?看來當(dāng)年一戰(zhàn)過後,千目樓真的隻剩下一個空殼了。”
“老夫不管你現(xiàn)在背後的主人是誰,膽敢挑釁黃泉渡,便是一國之君,也得跪下賠罪!”
閻九川目光冰冷,手從腰間掠過,抽出一條森白顱骨穿成的長鞭,截?cái)喾鸸猓偷嘏蚍ㄏ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