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y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穆少將胸口的子彈,距離心髒僅有半寸,已經(jīng)完整取出來了,手術很成功,麻醉藥過後,他就會醒過來!
穆師長聞言,高高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平穩(wěn)地落迴原來位置。
他這輩子,隻有穆宴這一個兒子。
如果穆宴真出了什麼意外,那比殺了他更痛苦。
他盯著主治醫(yī)生,接著問:“麻藥還有多久失效?”
“大概二十分鍾左右!
“行!
穆師長點了點頭,在心裏思忖片刻,轉身望著麵色平靜如水的梁歲歲,歎了聲:“阿宴很快就會醒,你陪他說說話,好嗎?我們絕不追究你朝他開了一槍的失誤。”
事情的經(jīng)過,他都了解的差不多。
阿宴得知梁歲歲與穆司野在夜上海大飯店舉行婚禮,心急如焚趕過去。
雙膝落地跪在梁歲歲腳邊,用槍頂住自己胸膛,逼著她取消婚禮。
所以,阿宴中了這一槍,委實怪不到梁歲歲頭上。
但嚴格細究起來,又跟梁歲歲脫不了幹係。
如果她不急於擺脫阿宴,不急著跟穆司野成婚,阿宴就不會把自己逼上絕路。
梁歲歲眉眼不動,淡淡說道:“該說的,都說完了,我跟穆少將,已經(jīng)沒有任何瓜葛,也無話可說!
穆師長沉吟一陣,眼角的皺紋絲絲寒沉:“歲歲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會見死不救的!
沒完沒了還?
梁歲歲眸光微閃,剛要開口,站在她身邊一下一下把玩腕間佛珠的男人,不耐煩嗤了聲,嗓音微冷帶著邪肆。
“剛才醫(yī)生不是說了,穆宴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就沒啥好見的。”
穆司野冷笑了聲,勾緊梁歲歲的手指,慢悠悠轉身走人。
穆師長頓時臉色有點僵硬,眼見著兩人已經(jīng)走遠,便閉了嘴,沒有再說什麼。
隻是,眸底陰鬱的神色,越來越濃厚。
穆大帥見穆司野大搖大擺帶走了梁歲歲,坐在椅子上,滿臉緊繃的怒意。
“你放心,等阿宴身體好轉,我就把那個混賬東西拎到阿宴麵前,就在老宅廳堂,當著大家的麵,壓著他向阿宴認錯道歉。”
穆師長半推半就擺擺手:“那樣做,太傷阿野尊嚴了,不妥!”
穆大帥站起身,拍了拍穆師長的肩膀,摁著眉心,理不直氣也不順:“你為那個該死混賬的臉麵考慮,他強娶阿宴未婚妻的時候,可沒考慮過阿宴的尊嚴!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穆大帥一錘定音,掏出軍裝口袋裏的懷表看了眼,說道:“時間不早了,阿宴也還沒醒,我先迴軍政府大樓。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好好勸慰阿宴一番,迴頭我讓副官把賠禮送過來!
最後那句話,聽得穆師長眉心突跳。
穆大帥這是……想讓阿宴放棄梁歲歲的意思?
可阿宴這輩子,隻想娶梁歲歲,非梁歲歲不可啊。
作為父親,他又怎麼舍得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一輩子娶不到心愛的女人,鬱鬱寡歡?!
他和穆夫人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之間沒有多少感情,隻有相敬如賓。
家庭婚姻死水一灘,幾十年的悲劇老路,他不想讓阿宴也重複走過。
穆師長神色不顯地瞥了眼穆大帥,一雙睿智眼眸,多了點別的東西。
“大帥,歲歲那孩子,隻是暫時跟阿野走完婚禮全場,但兩人還沒有夫妻之實,這裏麵,就還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沒法轉圜了!蹦麓髱洺翚U一聲,一個頭兩個大,都快愁麻了:“從小到大,你知道阿野的脾氣,野蠻兇殘大狼狗似的,叼進他嘴裏的,不管是人,還是東西,都別想他再吐出來!
穆師長握在腰間手槍套的拳頭,漸漸收緊。
穆大帥剛走,穆宴就醒了,被護士推到舒適的病房休養(yǎng)。
臉色慘白,卻依然英俊入骨的男人,強忍著剛做完手術的劇痛,雙手撐在病榻上坐起來,抖動發(fā)幹起皮的唇,一直期待地盯著門口。
“阿爸,歲歲呢?”
穆師長見不得他這幅望穿秋水的模樣,又不忍心隱瞞他,還是實話實說道:“來了,又走了!
穆宴眼眸裏期待的光,迅速湮滅。
仰靠在床榻沉默許久,他動了下挺拔身體。
扯到了他胸膛傷口,那一塊肌肉連同整條手臂都在抽搐。
疼成那樣,他都不發(fā)一聲。
慢慢閉緊薄唇,額頭上全是汗。
“阿爸,我真後悔,當初沒聽你的話,隻顧盡情享受跟梁曼如茍合在一起的新鮮和刺激,以為隻要我瞞得天衣無縫,歲歲就永遠發(fā)現(xiàn)不了!
穆師長看著他這幅痛到窒息的模樣,又氣怒又心疼。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太遲了!歲歲寧願頭也不迴地嫁給穆司野那個紈絝,也不願迴頭嫁給你!
“沒關係的,她對穆司野,沒有丁點感情,隻有一場利用!
穆宴心髒疼得要爆炸,頭腦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慢慢地,勾唇笑了起來:“她越不搭理我,越恨我,就說明她心裏還愛我,否則,她朝我開槍的時候,就不會偏移掉槍口位置!
“隻要她還愛我,我就有信心,把她從穆司野手裏,重新追求迴來!
“感情一事,你自己看著辦!”
穆師長濃眉皺起,端了杯茶水給穆宴,讓他喝了兩口滋潤喉嚨,接著說道:“軍營裏的五六千兵士,是你往上升職的關鍵,你忙著追迴梁歲歲的同時,一定要穩(wěn)住軍心,切不可再發(fā)生前段時間的流血暴亂!
“我明白!蹦卵缟铄淙鐪Y的眸底,閃過一抹淩厲光芒。
少將的權勢,還是不夠大。
他要步步高升,直到坐上大帥位置,才能徹底掐滅穆司野對歲歲的覬覦之心。
老管家這時敲了門,推門而進。
恭恭敬敬對著穆師長和穆宴開口道:“師長,少將,夫人就在隔壁病房,剛剛醒了。”
“我先陪阿宴聊聊,等會兒過去!蹦聨熼L不耐煩道。
穆宴受了傷,剛做完手術,想去看望穆夫人,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
老管家應了聲,剛要出去,迎麵差點與滿臉焦急的張媽相撞。
“少將,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