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時分，繁華的帝都已是漸漸安靜下來。


    隻是對於不少人而言，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在張旭休沐、楊柯離開之後。


    有關川州人禍的事情就傳了出去，得知消息的朝堂官員先是錯愕至極，旋即就是以黨派而言分成了兩股態度，寒門儒家雖是一副憂心憂民，義憤填膺的怒斥，甚至是正義凜然的大聲斥責，但實則內心卻是狂喜不止。


    因為他們都看見了出頭的希望。


    川州的官吏這麼搞，陛下震怒之下，他們這些有上進心的人。


    自然是有了出頭之日。


    “楊閣老如何說？可是要我們明日便上奏疏，質問川州府君？”


    “川州府君算什麼？他能管什麼事，川黨可是內閣大學士周澤！”


    “當是上書問責他！”


    “直指內閣大學士，是不是有些過了？”


    “過！什麼叫過，他們做的那種事情才是過了，陛下已然暴怒，聽聞有意調遣軍隊前往川州鎮壓，此次就是我們的機會，隻要將剪除川黨那些貪官汙吏，我們必能勢力大增，到時候再將豐黨、雲黨掃除廟堂，單憑江黨必不是我們的對手！”


    儒家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儒家，世家儒家更不算張旭一個人說了算。


    儒家分為世家、寒門兩個大的黨派。


    而在這些之中又以鄉黨、籍貫分為各個小黨派，最為出名的自然是川、雲、江、豐四大黨派。


    這也是代表大奉最為富饒的四個州——川州、雲州、江州、豐州！


    原本涼州也是有世家儒家的黨派的，隻不過在大儒王舒創立大汝書院後，這個黨派就漸漸融入儒將之中。


    這也是因為涼州的世家多是跟武將世家走的極近。


    涼州的世家儒家也一直得不到太多的認可，自然是轉投他人。


    甚至儒將如今已是漸漸開始拉攏幽州儒將。


    若是真能夠將幽州那些武將世家皆拉入進去，儒將當為儒家第一大黨！


    可惜的是幽州九鎮這些桀驁武將世家，根本不像涼州那些武將世家那般。


    他們可不在乎什麼儒將傳承！


    他們自有兵家正統傳承，哪怕是讓子弟識文斷字，也隻是為了開闊眼界而已。


    如今說話的這些人則是寒門儒家，他們雖也有各自的小團體，但因為寒門儒家的整體勢力遠遜於世家儒家，因而根本沒有形成什麼像樣的黨派，畢竟黨派可是要有扛鼎之人的，大奉內閣七位大學士，隻有楊柯一個寒門儒家之人！


    其他人不入內閣，又如何能服眾，成為黨派魁首！


    隻是寒門儒家雖是團結，但內部也是亂糟糟的，更多的人隻是單純想要借助儒家寒門的勢力上位而已，在他們眼裏，除卻寒門儒家之人，皆是敵人！


    這也是目前寒門儒家最為失敗的地方。


    黨同伐異！


    內部混雜不堪！


    但同時他們的優勢也是極大，因為他們占據了天下大半的儒士。


    寒門終究是要比世家多的多。


    不過無論他們如何議論，楊柯亦是沒有站出來。


    顯然他也是知曉寒門儒家的弊端。


    此事固然是要解決。


    但絕對不能成為寒門儒家跟世家儒家的黨爭開端。


    可惜的是，這種事情根本不是楊柯一人能夠阻止的。


    .......


    張旭府邸之中。


    哪怕此時已是接近宵禁的時間點，可雍容坊依舊還是一片繁華的模樣，到處都是明亮而奢華的燈籠，大奉首輔張旭門前更是停著諸多奢華的車輦。


    而在府邸正廳之中，更是烏泱泱的匯聚了兩百多名七品以上的官員。


    主位上端坐著六人，這些人皆是內閣大學士！


    張旭則是居中。


    亦是表達出他的地位。


    而在其側則是按照順序排列，分明是雲、江、豐、川四大黨的魁首。


    除此之外。


    另外兩名內閣大學士，則是江州世家之人。


    內閣大學士一共有六位，但其中三位是江州世家之人。


    這也是張旭能夠穩坐大奉首輔數十載的原因——江州黨派勢力最強！


    “肅靜。”


    伴隨著一名大儒開口。


    眾人皆是表情肅穆起來，浩然正氣彌漫整個府宅。


    數十位二品、三品大儒齊齊展露氣機，確保這裏麵一句話都不可能傳出去。


    這就是世家儒家的勢力！


    若是放在前世的封建王朝，這些人如此光明正大的結黨營私，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死罪，可惜這裏是大奉，自大奉太祖開始，曆代皇帝就不愛上朝，也沒有什麼朝堂議事的傳統，因而有時候首輔府邸，就是大奉的廟堂。


    因而這種場麵雖是有些聲勢太大，可也談不上什麼犯禁之事。


    張旭亦是麵色肅穆：“事情都知道了？”


    眾人皆是沉默，這件事他們自是已經徹底知曉。


    就川州這次的事情，哪怕是這些見過世麵的官吏，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完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這麼蠢，想要貪汙斂財，這很正常，在場之人誰沒貪汙斂財過，可問題是為何要鬧的這麼大，要是不懂如何斂財，多問問不行嗎？


    張旭環顧四周，語調冷漠的說道：“陳芝豹、韓立誌此前已是入宮。”


    “刑部右侍郎李斯，亦是入宮，而後見了法鞅一麵。”


    “老夫聽聞，拓跋菩薩跟黑龍衛亦是有所異動。”


    “陛下想要做什麼，爾等可已知曉？”


    大奉皇宮的事情就瞞不住人，沈楠亦是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


    他就是要明確的告訴儒家，朕很生氣，朕要殺人！


    偏生。


    無論是張旭，還是楊柯，這些人都不知道如何阻止。


    也沒有合適的理由阻止。


    憐生教鬧的這麼兇，川州又這麼亂，陛下要調兵去川州。


    誰能阻止，他們又憑什麼阻止？！


    張旭這話一出，在場之人也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赤龍十衛、不！


    陛下親衛出兵鎮壓外州。


    大奉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了，上一次還是大奉六百三十年，武王震怒派遣親衛出兵，那時的赤龍十衛雖是糜爛，但終究還是有戰力的，僅僅隻是一次就將涼州的世家重創，更是讓王舒找到機會趁機而入，建立儒將！


    雖說最後武王也受到反噬，可儒家的勢力終究是削弱了不少。


    涼州世家儒家更是不複存在。


    此次川州難道也要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