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笙突然閉上眼睛。
識海中,幾百道魂靈的記憶如潮水湧來:有人記得徐六臂的祖父如何在星宮演武場偷學暗器手法,有人記得自己被袖箭射穿丹田時的絕望。
他猛然睜眼,指尖在箜篌上劃出“北鬥亂”的指法,十二根琴弦同時震顫,竟將暗器軌跡生生扭曲半寸。
“叮——”
第一枚袖箭擦著他眉骨飛過,在巖壁上留下焦黑印記;第二枚暗器突然轉向,徑直射向徐三棍的麵門。
壯漢慌忙揮棍格擋,狗頭骷髏的牙齒被削落,露出裏麵藏著的星宮魂靈殘片——那是他用邪術煉化的修士精魄。
“你敢!”徐三棍怒吼著砸下鐵棍,蛇皮棍身突然膨脹,赤練蛇毒順著棍影蔓延。祁笙足尖點地,整個人如琴弦般繃直,竟順著棍風的間隙穿過,掌心直接按在徐三棍的丹田處。
“還給他們。”他低聲說。
星力如潮水湧入對方丹田,徐三棍驚恐地發現,自己煉化的蛇毒正在被星力分解,那些被吞噬的魂靈光點正順著祁笙的掌心飛迴識海。
他的九節棍“當啷”落地,蛇皮剝落,露出棍身上刻滿的星宮禁咒——那是徐家偷學卻無法駕馭的邪門功法。
“轟隆”一聲,徐六畜的獸化形態大功告成。
那龍形巨爪唿啦啦地就朝祁笙的麵門拍了過去,指甲縫裏滲出的焚星血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連巖漿海都被這股邪氣嚇得退避三尺。
祁笙定睛一看,好家夥,巨爪的鱗片下麵竟然埋著星宮弟子的指骨——原來徐家為了讓獸化者更厲害,用了“人傀共生”這種邪門的禁術,把星宮修士的骸骨給煉到獸化者的身體裏去了。
“嗷嗚——!”徐六畜扯開嗓子一聲吼,震得地脈都抖了三抖,“你們星宮的骨頭,早就該在我徐家的熔爐裏化成灰啦!”
祁笙不退反進,雙掌結出星宮“歸魂印”。
當巨爪即將撕碎他頭顱的瞬間,識海中三百道魂靈突然顯形,每道魂靈都抱住徐六畜的一根手指,他們胸前的星紋連成光鏈,竟將這足以拍碎山嶽的巨力生生定在半空。
“還記得你吞掉的那個金丹修士嗎?”祁笙的聲音從光鏈後傳來,“他叫陳星羽,是星宮器坊的學徒,總說要給妹妹打一副銀鈴耳墜……”
這是祁笙從星魂中讀出的記憶。
徐六畜的瞳孔驟然收縮。丹田中的金丹表麵,正浮現出陳星羽的麵容,那個被他吞噬的魂靈,此刻正借祁笙的星力瘋狂撕扯金丹。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的獸化鱗片在脫落,每片鱗甲下都露出被邪術侵蝕的星宮戰紋——那是三百年前祖先偷來的星宮秘傳。
“地脈囚籠!”伴隨著徐百川的冷喝聲,從高空傳來,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這個一直隱藏在幕後,手持黑白棋子的徐家智囊,終於在關鍵時刻出手了。
隻見他輕舞手中的黑白棋子,瞬間,一個巨大的八卦陣在祁笙的腳下展開。
黑白棋子猶如靈動的精靈,飛速地汲取著地脈中的靈氣,然後將赤紅的巖漿如噴泉般倒灌而上,形成了一道直徑百丈的火牆囚籠。
祁笙被困在火牆之中,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灼熱難耐,唿吸困難。他的靈脈似乎也被這熊熊燃燒的火牆灼燒著,痛苦不堪。
然而,就在他感到絕望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了手中的九霄箜篌。琴尾處的“樂正坊”刻痕此刻竟然微微發燙,仿佛在與這地脈靈陣產生某種奇妙的共鳴。
“樂正坊……”祁笙喃喃自語道,“這是三百年前星宮樂師的製式標記啊!”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靈光,仿佛明白了什麼。他毫不猶豫地將指尖按在琴弦上,然後以一種獨特的節奏連續彈奏了七下。
剎那間,一陣清脆悅耳的琴音響起,如同天籟一般,穿透了火牆,直抵天際。這正是星宮失傳已久的《焚星引》!
隨著琴音的奏響,火牆囚籠中的巖漿開始劇烈翻滾,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
而祁笙的身體也逐漸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籠罩,他的靈魂似乎在這一刻與九霄箜篌融為一體。
清越的琴音在巖漿海迴蕩,原本狂暴的地脈靈氣竟隨著節奏起伏。
祁笙閉著眼睛,任由星力順著琴弦湧入地脈,他“看”見了徐家布下的生死棋局——每一枚棋子下,都埋著星宮弟子的骸骨,他們的魂靈被徐家用來鎮壓地脈。
“該醒了。”他輕聲說。
幾百道魂靈同時睜眼,他們的虛影穿透火牆,在每枚棋子上按出星宮“啟明印”。
黑白棋子紛紛炸裂,露出底下刻著的徐家咒文,那些被鎮壓百年的魂靈光點,終於掙脫束縛,化作流星般的光雨匯入祁笙的識海。
徐百川噴出一口鮮血,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棋盤崩潰:“你……你能看見地脈裏的魂靈?”
“你們偷了星宮的命星術,卻沒學會星宮弟子的眼睛。”
祁笙睜開眼,眸中流轉著銀河般的星芒,“每一道地脈,都是星宮修士的骨血所化;每一顆棋子,都踩著我同門的頭顱。”
話音未落,徐千機的五尊戰傀已啟動自爆程序。
傀儡胸口裂開,露出密密麻麻的噬靈蟲卵,這些以星宮魂靈為食的蟲豸,此刻正瘋狂啃噬祁笙的護盾。
但這一次,護盾上的星軌突然化作琴弦,將蟲豸困在音波編織的光繭中,每隻蟲豸體內,都隱約透出徐家咒文的殘片。
“原來如此。”祁笙輕笑,“你們用星宮魂靈喂養噬靈蟲,就像在琴弦上塗毒——但琴弦,終究會割斷毒瘤。”
他抬手撫過九霄箜篌,琴弦發出一聲清越的長鳴。
光繭中的噬靈蟲紛紛爆裂,化作光點融入護盾,而徐千機的戰傀核心處,墨家符文正在剝落,露出底下被封印的星宮“護道印”。
那些曾被改造成戰傀的星宮弟子,此刻正透過傀儡的眼瞳,向祁笙行“歸星禮”。
致命破綻:虎符共鳴與禁術反噬
地脈深處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被徐家封印三百年的青銅機關城緩緩升起,城牆上的墨家符文與祁笙識海的星圖產生共振,每一塊青銅磚上,都浮現出星宮弟子的戰鬥印記。徐千機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他懷中的墨家虎符正在炸裂,那是機關城的控製核心,此刻正被星核殘力侵蝕。
“不可能!”他尖叫著後退,“墨家機關術是徐家的……是徐家的!”
祁笙看著這個瘋狂的徐家術士,突然想起徐妙音臨終前的記憶:徐千機曾在深夜對著星宮殘卷磕頭,嘴裏念叨著“我們隻是借路,借路而已”。他搖搖頭,指尖按在機關城的門扉上:“墨家與星宮,本就是同一片星空下的旅者。你們偷走的不是機關術,是敬畏。”
機關城的巨門轟然開啟,城內數以萬計的傀儡殘骸同時抬頭,他們胸口的星宮戰紋在祁笙的星力中亮起,如同一支沉睡百年的軍隊,終於等到了歸期。徐三笑的千機傘被傀儡一爪捏碎,他驚恐地看著傘骨中掉出的星宮魂靈殘片——那是他父親當年從星宮廢墟撿來的“戰利品”。
徐鐵衣的怒吼是最後的衝鋒。
這個渾身披著暗金色甲胄的壯漢,此刻甲胄已碎成流金,露出心口處的星宮刺青——那是他年輕時偷偷刻下的,對星宮先烈的愧疚。
他的雙拳砸向祁笙,卻在觸碰到護盾的瞬間,看見無數星宮弟子的虛影在他拳頭上重疊,那些被他父親殺死的修士,此刻正用悲憫的目光看著他。
“累了吧。”祁笙輕聲說,“三百年了,你們徐家的劍,該歇歇了。”
幾百道魂靈同時升空,在巖漿海上方組成完整的北鬥星圖。
他們的身影透明卻堅定,胸前的星紋連成銀河,照亮了徐鐵衣眼中的淚光。這個殺人如麻的徐家猛將,突然想起伯父臨終前的話:“鐵衣,徐家的甲胄下,藏著的是星宮的血啊……”
祁笙舉起九霄箜篌,琴弦掃過機關城的青銅磚。
三百年前被抹去的星宮戰旗,此刻在城牆上緩緩升起,旗麵上的北鬥七星璀璨如昨。
徐六臂的暗器掉在地上,他看著自己六條手臂上的徐家符文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未愈合的星宮劍傷——那是他祖父當年偷學暗器時,被星宮長老留下的警示。
當十三道遁光狼狽退去時,祁笙坐在機關城頂端,聽著九霄箜篌的餘音在巖漿海迴蕩。
斷槍的殘片已被機關城的齒輪碾碎,化作星核殘力融入地脈,而他的識海之中,三百道魂靈正圍繞北鬥旋轉,徐妙音的那道微光,此刻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星位。
“笙哥,你看!”林悅的聲音帶著哭腔,指向機關城中央的祭壇。
那裏懸浮著真正的墨家虎符,與祁笙腰間的星宮腰牌產生共鳴,虎符表麵,逐漸浮現出星宮與墨家共同的銘文:“星軌所至,萬器歸宗。”
祁笙笑了,指尖撫過九霄箜篌的琴弦。琴尾的“樂正坊”刻痕旁,不知何時多了十三道淺印——那是徐家十三傑的攻擊留下的痕跡,卻在星力中漸漸淡去,如同被擦去的舊傷。
遠處,月輪旁的白衣身影依然踏劍而立。
徐無痕的木劍上,“星火”二字與機關城的星芒遙相唿應,他沒有迴頭,卻聽見風中傳來祁笙的傳音:“徐家的劍,不該用來斬星,而該用來——”
“照亮歸途。”徐無痕輕聲接道,銀灰色瞳孔中,星芒與劍意第一次如此和諧。
他低頭看著木劍上剛浮現的星宮符文,突然明白,三百年的恩怨,終將在星弦的共振中,找到新的軌跡。
地脈深處,機關城的齒輪再次轉動,這一次,它奏響的不再是戰爭的序曲,而是星宮魂靈歸鄉的安魂曲。
祁笙望著逐漸清澈的巖漿海,看見無數光點順著地脈上升,那是被解放的星宮魂靈,正順著他識海的星光,迴到屬於他們的星圖。
九霄箜篌的琴弦輕輕顫動,奏出星宮最古老的《歸星曲》。
祁笙閉上眼睛,任由魂靈們的記憶在腦海中流淌:有人想起了星宮食堂的菜香,有人想起了演武場的晨霧,還有人想起了三百年前那個沒能寄出的銀鈴耳墜。
“放心吧,”他對著識海輕聲說,“從今天起,每一顆星,都會迴家。”
夜風掠過星淵,帶起細碎的星塵。祁笙站起身,將九霄箜篌背在身後,琴弦垂落,掃過他腰間的萬通天交給他的星宮腰牌——那上麵的北鬥七星,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下一站,祖祠的地脈大陣還在等待,但他知道,隻要星弦未斷,星宮的傳承,就永遠不會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