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結束遊覽,循著安全通道的綠人標記出去,推開門,出到室外,看著展廳外麵來來往往的人群,他才有了一點安心的感覺。
胸口起伏著,林上清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下大半,才消減了一些內心的慌張和震顫。
過了一會兒,高梨也出來了,臉上帶著笑容,頭上還有七彩亮片兒,不知道哪來的,盡是意猶未盡的愉悅,一看就是玩嗨了。
「上清哥,裏麵好好玩,你都不知道,那個大穀堆有多高,還有牛仔和花農……」
高梨興沖沖地過來找他,卻發現他臉色不對勁。
「上清哥,你怎麼了?」高梨小心翼翼扶著他,低頭查看他的狀態。
「沒事。」林上清不想讓他擔心,默默喝了點水,而後故作鎮定地問他,「豐收展廳怎麼樣?好玩嗎?」
「好玩的。」高梨提起來就微微勾唇,眼裏也是笑意,輕輕牽著他的手,「我形容不出來,我帶你去看就是。」
看他這麼開心,想帶自己去看另一個展廳,應該也是想讓自己高興起來,林上清不忍心掃他的興致,還是跟著去了。
走到門口,卻被剛剛給他們敲章驗票的侍應生攔下來。
「怎麼了?」高梨不解,「要再買一次票嗎?」
侍應生搖搖頭,非常惋惜地說,「抱歉先生們,你們的本次展覽已經結束,不可以再進入其他的門。」
高梨也有些驚訝,「不能再進去了嗎?可是你們給了我們三個選項,我們不能看看其他的嗎?」
侍應生道:「先生們,這次行為藝術展的主題就是如此,讓我們對未選擇的路保持好奇和遺憾。如果您二位實在想要探索,可以在兩個月後再次重返此地,憑藉這次的票,屆時你們將擁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去選擇那扇沒有打開過的門。」
高梨倒覺得新奇了,「聽上去挺有意思的。」
林上清也低低「嗯」了一聲。
抬頭看去,從展覽中出來的人也是顏色各異,從「豐收」出來的大多麵帶笑容,爽快又舒服,從「懊悔」出來的,大多跟林上清一樣,沉默、思索,從「終於」出來的,臉上或多或少帶著愁緒和戀戀不捨。
高梨低頭對他說,「看來今天看不了第二次了,抱歉。」
林上清搖頭,「不是你的錯。我有點累了,可以迴去嗎?」
看他興致實在是不高,高梨也沒辦法,依了他的意思,提前返程。
一路上林上清都懨懨的,靠在車窗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高梨知道他是從展覽結束就變得這樣,但高梨沒有進到「懊悔」那條路去,所以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裏麵看到了些什麼。
迴到家,林上清洗漱了一下,先迴臥室了。
高梨進去的時候,林上清正倚著床邊,借著閱讀燈讀一本小說。
「寶貝,你在看什麼。」高梨小心翼翼蹭過去,「今天我想跟你一起睡。」
林上清合上書本,把封麵給他看。
麻耶雄嵩的《鴉》
「睡前看懸疑?」高梨笑了一下,厚著臉皮湊過去,「害怕的話就抱緊我。」
林上清當然沒抱他。
高梨一躺下,低低叫了一聲。
林上清以為他又在裝,笑著低頭,卻看見他臉上真的有痛苦的表情。
「怎麼了?」林上清放下書,低頭問。
高梨哭喪著臉,有些撒嬌又有些真的疼了,「本來每次運動之後要拉伸的,今天暴揍拳擊手,忘記拉伸了,現在好疼啊……」
「哪裏疼?」林上清以為他是傷到了,掀開被子,「我去給你拿藥。」
「全身都疼……」男人嗓音越來越軟,幹脆抱著他的腰把人壓住,悶悶道,「抬手都沒力氣,老婆親親才能好……」
林上清微微蹙眉,借著閱讀燈的光看他麵龐,一時之間難以分辨這人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演。
高梨看出他的猶豫,撇了撇嘴,小聲說,「真的很疼,估計明天會下不來床。」
「那怎麼辦?」林上清不明白。
「老婆給我按摩一下?」高梨歪著腦袋問他。
林上清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伸手幫他按揉手臂上的肌肉,手掌一貼上去,果然感受到皮膚下的肌肉硬邦邦的,顯然是運動過量又沒有充分拉伸造成的痙攣。
林上清不由得心疼得皺眉,手上力道始終地推揉。
高梨舒服地哼了兩聲,懶洋洋趴在他大腿上,貓似的饜足,偶爾力氣重了,就吸一口涼氣,不滿地哼唧一下。
林上清慢慢幫他按摩,這人還不安分,趴在他大腿上還蹭來蹭去,睡衣麵料柔軟,版型寬鬆,林上清暗暗動了動腿,想把他弄開點。
高梨卻像是故意逗他一樣,緊著他的腹部貼上去蹭。
「上清哥,對不起。」高梨低聲說。
「嗯?」
高梨抬起臉,「沒能給你一個開開心心的情人節。」
「……」林上清動作一頓,而後才恢複過來,淡淡笑了一下,「我很開心。」
他收到了花,禮物,看了一場刺激的拳擊比賽,還有一頓精美的晚餐……
最後那個展覽,也是他自己選的,如果當時跟高梨一起進了「豐收」門,或許今夜就毫無遺憾地開心了。
林上清苦笑,突然明白過來那個侍應生說的話。
他總是在為自己的選擇懊悔,這山望著那山高,永遠在不滿足,永遠在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