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上清忽然覺得有意思,有一種遭受的折磨都有了時限的解脫感。
薛景譽是個很有趣的人,讓他想起高梨來,林上清移開視線,壓下心裏那點若有若無的愁緒。
三小時的折磨,每一秒都利用到了極致。
林上清坐在爺爺的臥室裏,坐在床邊,看著這個老人的麵龐,看見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林上清有同情,但更多,實在是沒有了。
「他有時候會清醒一下,說幾句有邏輯的話,但更多時候都在昏睡,或者睜著眼睛發呆。」護工說。
林上清點點頭。
「你可以拉他的手,跟他說話,他聽得到。」護工熱心腸地說。
林上清隻得拉住爺爺放在被子外麵的那隻手,喊了一聲爺爺。
護工眼裏都是慈愛的笑意,「張女士總是過來,每次都跟他聊很久,還有小嘉嘉,太可愛了,林老先生真是個幸福的人。」
林上清對此未置一詞,隻是報以禮貌又公式的微笑。
護工從房間退出去,林上清就鬆開了林端誠的手。
床上的老人忽然從喉嚨裏發出一道艱難低啞的「啊」聲。
林上清抬眸,看見他慢慢睜開眼睛。
「爺爺?你醒了?」
林端誠張著嘴,發出的聲音卻極為沙啞,難以辨認。
他朝著林上清抬起手。
林上清猶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湊近了些,「爺爺,你有話要說嗎?」
耳朵湊近老人,許久,才從破碎又斷斷續續的「啊、啊」聲裏聽見一句「方海」。
林上清心裏的點點期待頓時煙消雲散。
還真以為爺爺有話要對他說。
林上清要走,卻被牢牢拉住手腕,不讓他走。
林上清皺眉,想把手抽迴來,這老人力氣卻出奇的大,緊緊攥住,林上清甚至感受到疼了。
「爺爺,到底怎……」林上清抬頭看他,眼角閃過一道刺眼的藍光,床邊低矮鏡櫃上反射的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林上清定睛一看,鏡櫃上暗暗的反射出房間的左上角,爺爺的鍾表展示櫃上,藏著一個監控攝像頭。
隱秘到,發出的微光隻有特定角度可以看到。
從床上枕頭的高度,或者從枕頭旁邊的鏡櫃上看到反光。
林上清一愣,下意識看向床上的老人。
林端誠蒼老枯萎的眼神裏有點濕潤的光,嘴唇拚命顫抖著,低聲喊著:「方海……小海……」
林上清抿唇,順著姿勢幫他整理了一下枕巾,而後退開,「爺爺,大哥後天迴來。」
說完,起身離開了爺爺的臥室。
林上清跑到花園的亭子裏給高梨打電話,想告訴他有人往爺爺房間裏裝監控的事。
高梨很快接電話了,然而那邊的情況並不好,很嘈雜,他盡力接了林上清的電話,但林上清不太想打擾他工作,先掛斷了。
林上清坐在亭子裏冷靜了一下,而後自己聯繫律師,聯繫任何他能想到的人。
有人在他爺爺房間裏裝監控,這件事非同小可。
想起爺爺的反應,那麼害怕和僵硬,眼裏還有淚水……林上清猛然反應過來。
裝監控的是林端誠身邊的人,因為隨時可以近身,所以老爺子才害怕成那樣。
林上清咬緊牙關,握住了發燙的手機。
林方海。
林方海這些年一直在監視爺爺,一直都在脅迫他。
-
林方海最終沒有迴來,因為半路上被警察攔下了,帶走調查。
收到消息的時候,林上清正在和薛景譽一起吃晚餐。
在街邊的一家麵館,打算吃完了再上山。
接到電話,林上清也很奇怪,林方海居然會被警察帶走。
薛景譽倒沒有任何奇怪,噗嗤笑了,「我就知道,慈善家都在警察的潛在名單上。」
林上清抬手示意他安靜,仔細聽對麵說話。
薛景譽也意識到情況不對,「怎麼了?」
林上清放下手機,「林方海的私人手機數據泄露了,裏麵的視頻被公之於眾。」
「什麼視頻?」薛景譽多嘴問了一句,問出來的一瞬間,看見林上清的表情,馬上懂了,「視頻很糟糕嗎?」
「嗯。」林上清臉色凝重,聲音都蒼白了,「沒想到嘉嘉也……」
「那對你有沒有什麼影響?」薛景譽先問的是這個。
林上清搖頭,「我不知道。」
剎那間,林上清意識到現在林方海不能再監控林端誠了,立馬按住薛景譽的手,「我們現在就迴去。」
一路沖迴了山頂別墅,漆黑夜色,此時燈火通明。
「爺爺快不行了。」林迴舟說。
臥室裏坐著許許多多的人,圍在床邊的是最親近的一群人,臉上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和心思。
遺產律師把大家都叫到廳裏,簡單宣讀了一下遺產事項。
遺囑裏沒有林方海,其他繼承人均分遺產,其中,林上清得到了額外5%。
遺囑宣讀後,來有意無意奉承林上清的人都變多了。
林上清已經焦頭爛額,心裏思緒萬千,完全沒有理會其他人阿諛奉承的心力。
「你現在變得很搶手啊。」薛景譽給他倒了一杯酒靜神。
林上清端過來,往裏麵加冰,然後一口喝下半杯,「有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