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錢守庸、李明等人率領(lǐng)大軍此前與流寇一番激鬥，成功將大股流寇擊潰，隻剩千餘騎兵如喪家之犬般逃竄。
此刻，大軍行至真定府槁城縣附近，大名府知府盧象升率殘部前來匯合。隻見盧象升雖麵容疲憊，但身姿挺拔，盔甲上血跡斑駁。盧象升雖出身文官，乃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卻天生神力、文武全才，能舞動重達三十斤的大刀，上陣殺敵絲毫不遜色於久經(jīng)沙場的武將，在一眾文臣中可謂獨樹一幟。其身後的鄉(xiāng)勇們也是神情倦怠，但目光中仍透著堅韌。
眾人相聚後，便聚在臨時營帳內(nèi)商討後續(xù)事宜。李明神色嚴肅，率先打破沉默：“雖說大股流寇已被擊潰，但這逃竄的千餘流寇騎兵皆是賊寇中的精銳骨幹。若不徹底剿滅，他們迴頭裹挾些百姓流民，勢必會死灰複燃，再度壯大，成為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錢守庸與盧象升聽後，深以為然，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洪承疇長歎一聲，一臉無奈地說道：“李將軍所言，本督豈會不知。與流寇交戰(zhàn)多年，個中利害，本督再清楚不過。隻是此番大戰(zhàn)過後，左良玉與賀人龍兩部幾乎全軍覆沒，那二人更是臨陣脫逃，至今下落不明。咱們剩餘各部，糧草、彈藥損耗巨大，人員傷亡也慘重。”
洪承疇稍作停頓，接著道：“以本督之見，咱們可立即給陛下上一封奏報，向陛下報捷，就說盧知府在定州率領(lǐng)鄉(xiāng)勇，大破高迎祥手下第八隊闖將李自成所部，俘虜眾多、斬獲頗豐。如今高迎祥所部大股流寇已被全部擊潰，剩餘殘寇交由地方駐軍圍堵彈壓即可。咱們這些宣大的邊軍精銳，也該返迴駐地，防止蒙古人趁機南下侵擾。經(jīng)此一役，大家都損耗巨大，需迴防修養(yǎng)整頓。”
眾人思索一番，皆覺此計可行，盧象升也因自身在定州的兵力損失不小，需迴去安撫，便點頭讚同。
於是，眾人共同撰寫了一份捷報，詳細描述了定州之戰(zhàn)的“輝煌戰(zhàn)果”，快馬加鞭送往京城崇禎皇帝處。之後，大軍開進槁城縣城附近休整。槁城縣令趙德潤得知消息，趕忙率一眾縣衙官吏出城迎接。
趙德潤，字澤甫，乃萬曆四十四年進士，為人頗為精明世故。此刻，他身著官服，滿臉堆笑地等候在城門外。見到洪承疇等人，他趕忙上前躬身行禮：“製臺大人及諸位大人遠道而來，一路辛勞，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洪承疇等人下馬，洪承疇微微抬手示意：“趙縣令客氣了，此次戰(zhàn)事緊急，多有叨擾。”
趙德潤連忙道：“大人說的哪裏話，諸位大人為保我大明江山，奮勇殺敵，下官理當(dāng)效勞。已在城內(nèi)備好薄酒，為諸位大人接風(fēng)洗塵。”
隨後，洪承疇、李明、錢守庸、盧象升等人在趙德潤的引領(lǐng)下進入縣城。城內(nèi)張燈結(jié)彩，地方上大擺筵席，為眾人接風(fēng)洗塵。席間眾人推杯換盞，胡吃海喝，還有歌姬舞女相伴，好不快活，如此過了幾日，暫且不提。
數(shù)日後，崇禎皇帝接到捷報，展卷一讀，龍顏大悅，當(dāng)即下了一道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聞洪承疇、錢守庸、李明、盧象升等諸卿於真定府奮勇剿寇，大破流寇匪首高迎祥所部十萬之眾，斬獲兩萬餘級，俘敵過萬，解救被裹挾百姓五萬。此役大振軍威，實乃大功一件。
洪承疇調(diào)度有方，指揮得力，賞白銀千兩，綢緞十匹。
錢守庸協(xié)同作戰(zhàn)，多有勞績，擢升為兵部尚書銜。
李明英勇善戰(zhàn)，戰(zhàn)功卓著，加太子少保銜。
盧象升以數(shù)千鄉(xiāng)勇堅守定州，力敵賊寇，忠勇可嘉，擢升為鄖陽巡撫 。
至於左良玉、賀人龍，臨陣脫逃，本當(dāng)嚴懲，念其往日亦有微功，朕心仁慈，不忍加誅。著貶為普通士卒，發(fā)往通州侯恂麾下，責(zé)令戴罪立功，以贖前愆。若再敢有怯懦退縮之舉，定斬不饒。
另有女將阿玉，於戰(zhàn)事中奮勇殺敵，不幸捐軀，其忠烈之節(jié)，可歌可泣。特追授明威將軍，厚恤其家眷，於其家鄉(xiāng)建祠祭祀，以彰其功，永享香火。
諸卿當(dāng)以此次戰(zhàn)事為契機，勤勉奉公，保我大明江山社稷，朕亦不會吝惜封賞。望爾等齊心協(xié)力，共赴國難，剿滅流寇，還天下以太平。
欽此！”
數(shù)日後，宣旨太監(jiān)如一陣疾風(fēng)般快馬加鞭趕到槁城縣衙。洪承疇、錢守庸、李明、盧象升等一眾將領(lǐng)，早有準(zhǔn)備，擺好儀仗，一大早就身著華麗且整齊的官服，神情莊重又恭敬地在縣衙大堂外列隊跪迎。那場麵，就差沒鑼鼓喧天了。
太監(jiān)邁著四方步，昂首挺胸地走來，手中明黃色的聖旨猶如一道耀眼的光。他清了清嗓子，扯著那標(biāo)誌性的尖嗓子，抑揚頓挫地高聲宣讀起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在空氣中盤旋迴蕩。待他宣讀完畢，眾人整齊劃一，仿佛排練過無數(shù)次一般，齊聲高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謝主隆恩！”那聲音，震得縣衙的瓦片都仿佛抖了三抖。
洪承疇臉上堆滿了比花兒還燦爛的笑容，不顧堂堂總督大人的體麵，幾乎是小跑著湊到太監(jiān)跟前，那恭敬的姿態(tài)，活脫脫像個侍奉財神的小童，說道：“公公這一路跋山涉水，風(fēng)餐露宿，可真是辛苦到了極點！趙縣令特意在縣衙精心備好了一桌“便飯”，就盼著公公您大駕光臨，賞臉入席呢。”一旁的槁城縣令趙德潤，更是像個點頭蟲，一個勁兒地點頭哈腰，嘴裏還不停念叨著：“是極是極，還望公公賞臉。”錢守庸、李明和盧象升也不甘示弱，紛紛圍上來，各種討好的話像連珠炮一樣往外冒，什麼“公公風(fēng)采依舊，一路上定是諸事順?biāo)臁敝惖模宓锰O(jiān)臉上的笑容都快溢出來了。你要問我這總督大人怎麼會去諂媚一個小小的傳旨太監(jiān)呢？這可就有學(xué)問了！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東漢末年盧植被派去鎮(zhèn)壓黃巾起義，手握重兵，就因為沒給傳旨太監(jiān)賄賂，被打了小報告，說他消極怠工。皇帝一怒之下，就派人把盧植抓進大牢。所以，這傳旨太監(jiān)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眾人簇擁著太監(jiān)，如眾星捧月般來到縣衙宴會廳。這宴會廳裏，簡直就是美食與美酒的天堂。桌上擺滿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山珍海味，什麼熊掌、燕窩、魚翅，應(yīng)有盡有，香氣撲鼻，讓人垂涎欲滴。各種名酒更是一字排開，從西域的葡萄美酒到中原的高粱佳釀，酒香交織在一起，彌漫在整個廳堂，仿佛給空氣都披上了一層醉人的薄紗。
太監(jiān)也不客氣，大剌剌地往主位上一坐，那架勢，就像皇帝登基似的。眾人見狀，趕忙像勤勞的小蜜蜂一樣，輪番上前敬酒。這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熱鬧非凡。大家不停地給太監(jiān)夾菜敬酒，嘴裏的奉承話一刻都沒停過，什麼“公公英明神武，這旨意宣讀得那叫一個氣勢磅礴”，拍得太監(jiān)暈暈乎乎，臉上的得意之色都快能滴下來了。
酒足飯飽之後，隻見兩名身姿婀娜得如同春日垂柳的女子，邁著輕盈的蓮步，宛如兩隻翩翩起舞的蝴蝶，款擺著身姿來到太監(jiān)身旁。她們麵容嬌俏，眼神含情，猶如兩朵盛開的嬌豔花朵。輕輕伸出如蔥般的玉手，攙扶住太監(jiān)那微微發(fā)顫的胳膊。太監(jiān)此時早已醉眼朦朧，眼神迷離，仿佛置身於溫柔鄉(xiāng)中，在兩名女子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搖搖晃晃地走向早已精心備好的房間。隨後，房門緩緩關(guān)上，房間內(nèi)隱隱約約傳來陣陣調(diào)笑聲與若有若無的嬉鬧聲，仿佛在訴說著一場不為人知的旖旎故事 。什麼？你問我太監(jiān)怎麼能幹這種事？自己想去吧，多少平臺的寫手不都做了太監(jiān)嘛。
夜晚，如水的月光溫柔地灑落在縣衙的每一個角落，給整個縣衙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銀紗。待太監(jiān)離開後，李明、洪承疇、錢守庸和盧象升四人，像四隻偷偷摸摸的夜貓子，悄悄地聚到了縣衙那略顯昏暗的書房內(nèi)。書房裏，燭火在微風(fēng)中搖曳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給這靜謐的空間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氛圍。
李明一臉抑製不住的興奮，就像中了彩票一樣，率先打破沉默，聲音因為激動都微微有些顫抖：“這次能得到皇上的賞識，那可真是咱們做臣子的福氣啊，必須得好好慶祝一番！還有左良玉和賀人龍那兩個混蛋，簡直膽大包天，竟敢違抗製臺大人的軍令，臨陣脫逃。哼，如今被貶為小兵，這就是他們自作自受，以後啊，估計隻能在角落裏哭爹喊娘，難有翻身之日咯，可算出了我這心頭一口惡氣！”說著，還用力地揮了一下拳頭，仿佛要把對那兩人的恨意都揮出去。
洪承疇和錢守庸聽後，隻是默默地對視了一眼，那眼神裏仿佛藏著無數(shù)的無奈和憂慮，卻並沒有立刻說話，臉色反而變得更加凝重起來，就像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天空。李明見狀，心裏“咯噔”一下，滿心疑惑，忙不迭地問道：“二位大人，這是怎麼啦？看你們這臉色，難道是有什麼不好的事兒？不會是這提拔還有啥變數(shù)吧？”
錢守庸微微皺起眉頭，那眉頭皺得像一個小疙瘩，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仿佛在斟酌著該如何開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李將軍，你有所不知啊，這左良玉與侯恂之間的關(guān)係，那可真是錯綜複雜，比亂麻還亂呢。左良玉原本啊，就隻是個普普通通服侍侯恂起居的小兵，可這家夥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竟然不惜出賣自己的色相，去討好侯恂。你猜怎麼著？就這麼短短一年多，還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就一路飆升到副總兵的位置。侯恂對他的偏袒，那在朝廷裏可是出了名的，就差沒把他捧在手心裏了。”
李明一聽，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滿臉的驚訝簡直要溢出來，嘴巴張得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侯恂？堂堂朝廷部堂高官，怎麼會有這種癖好，喜好男風(fēng)啊？這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吧！”
錢守庸無奈地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幾分苦澀和嘲諷，說道：“李將軍，你還是太年輕，對這朝廷裏的彎彎繞繞了解太少啊。現(xiàn)如今這朝廷裏的那些達官顯貴們，天天對著送上門來的女色，早就玩得膩歪透頂了，就像天天吃山珍海味，也有吃膩的一天。他們就想著法子找點新鮮刺激的玩意兒，什麼黃頭發(fā)、藍眼睛的異族的女子，還有那些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小廝，甚至是皮膚黝黑的女昆侖奴（黑人），在他們眼裏啊，那可都是稀罕玩意兒。像左良玉這種模樣生得俊俏，眉清目秀、皮膚還白嫩得像豆腐一樣的，正好對上了他們的胃口，侯恂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個。”
李明聽完，隻感覺渾身一陣惡寒，雞皮疙瘩像雨後春筍一樣“唰”地冒了出來，仿佛有無數(shù)隻小蟲子在身上爬。他眼神怪異地瞅向洪承疇和錢守庸，那眼神裏充滿了警惕和嫌棄。兩人立刻心領(lǐng)神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洪承疇趕忙擺了擺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我們……我們也就隻是偶爾，真的隻是偶爾，你別多想啊。”錢守庸也跟著附和：“對對對，偶爾而已，這在官場，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嘛。”李明聽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好幾步，和他們拉開了明顯的距離，那表情就像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
洪承疇輕輕歎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憂慮，說道：“李將軍，你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啊。就憑侯恂對左良玉那非同一般的偏袒，隻要侯恂在皇上麵前稍微美言幾句，再添油加醋地編些理由，皇上很可能就會改變主意。你想想看，左良玉之前靠那些不光彩的手段，都能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爬到副總兵的位置，這次要想官複原職，依我看吶，恐怕用不了多久。唉，這官場啊，水太深咯。”
李明氣得滿臉通紅，像個熟透的西紅柿，猛地一拍桌子，那桌子被拍得“砰”的一聲巨響，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來，茶水濺得到處都是。他大罵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如此臨陣脫逃、毫無廉恥之徒，竟然還能輕易翻身，那我們這些人在戰(zhàn)場上拚死拚活，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打仗，還有什麼意義！這不是讓老實人吃虧，讓小人得誌嗎！”
洪承疇無奈地歎了口氣，攤開雙手，說道：“哎，這官場之事，向來就是這麼錯綜複雜，黑暗得很吶。想必左良玉得知自己被貶後，肯定第一時間就去求侯恂幫忙了。侯恂在皇上麵前說話還是有點分量的，咱們啊，胳膊擰不過大腿，也隻能無奈接受咯。這世道，有時候就是這麼不公平啊。李明，這一次的大戰(zhàn)，多虧了你的拚死相助，不然我可能就要在菜市口走一遭了。我和錢巡撫是把你當(dāng)成我們自己人，所以才跟你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出了這個門課不要對外人提起一個字！”李明聽了自然滿口答應(yīng)。然後眾人就都陷入了一陣沉默，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無奈和憤懣，整個書房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