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匪人封路,不讓村子裏人出去,外來戶也得繳銀兩才行,口頭上說是幫我們賣貨,實際上就是拿我們糧食,想這麼溫水煮蛙,把我們當豬來養。”
村長伸手指著村子外麵的一處,可是他生的有點矮,他們院的牆有點高,這麼指著看不清楚,村長就幹脆爬上了院子中間那個石墩子再往外指。
還是看不清,對著院子裏喊:
“給我找把梯子!”
臉上有鞋印的年輕人連忙從庫房裏拿出了梯子,村長爬上了屋頂。
林江也跟著爬了上去。
等到了房頂上之後,村長就伸手指著旁邊的山頭。
這裏沒被圍牆擋著,看得非常清楚:
“你看啊,公子爺,東方那個山頭上有火,那邊有一個破廟,破廟裏有拿大刀的。
“北邊那個林間也有火,那邊是他們用木頭架子搭出來的棚子,好十幾號人就擋在那裏收錢,偶爾還會去附近的村子抓女人,抓孩子。”
“那可不能留!绷纸柚股h視了一圈,這兩處地方離這都挺近的,雖然不順路,但是繞一圈的話也用不了太長時間。
“是不能留,可這片地界既不歸渝鄉管,也不歸劍州管,山匪一直控製一個度,朝廷也就不派兵過來!
村長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腿:
“我這膝蓋是硬的啊,沒辦法朝他們跪下,村子裏的人都跪了,我也跪不下?晌疫@拳頭是軟啊,我能叫得上號的年輕人也就那麼幾個,還都沒什麼本事,就算是衝向了那哨口,頂多也隻能殺幾號山匪。
“我就想啊,能不能讓我的孫兒學到本事,他學到了本事,周圍這些山寨子的人自然也就不敢過來了,腰啊,好歹也就能挺起來了!
“這是好事!
兩個人又順著木梯子從屋頂爬了下來。
飯還沒做好,村長念叨一聲自己兒子腿腳不利索,就進屋幫忙去了。
林江則是找到了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年輕人。
少年郎也是直勾勾盯著林江:
“公子,我看你一裝華麗,定是大城市裏來的人!”
“不算大城。”
“公子,你本事著實高超,我若給您銀兩的話,您能教我本事嗎?”
“你學了本事後打算如何做。”林江問。
“我要護著我們村。”少年郎道:“雖然村裏大部分都沒骨氣,可這不是他們的錯,我隻要把賊打跑了,遲早有一天能把他們養出骨氣來!
林江想了想自己的本事。
吃喝是觥玄教自己的,之前沒問觥玄許不許教別人,那就不能教。
大醬的本領需要有底蘊支撐,教他效果也不大。
曾三兄弟的也一樣。
“我的本領好像不能幫你。”
“那……”少年郎又道:“您要去踏雲霞嗎?我想去那裏學本事,可附近路上賊人太多了,我能同你一起走嗎?”
“你知道踏雲霞在哪?”林江來了興趣。
“知道,就在北邊長雲鎮!
少年郎進屋拿了地圖,在石桌上平攤開。
這是份小地圖,繪製的有些粗糙,但還是標記了道路。
少年郎指著地圖的一個角:
“就這裏,這裏就是長雲鎮!
劉掌櫃在旁邊看了一眼地圖:“我們本來就要去這鎮子的。少東家,捎他一程?”
“又不費力,捎一程!
“可不能讓恩人白白做這件事情。”
少年郎進了屋子,摸出來了一吊錢,當成了這次的路費。
林江收了錢,給了陳大醬,讓陳大醬給這小夥子講講基本功,陳大醬欣然答應了。
晚飯吃的是土雞,家裏人多,弄了兩隻,又取下了條臘肉,主客吃的都很香。
晚上臨休息前,林江問了下這少年郎的名字。
“我叫牛蠻!笨瓷先謳譁Q淨的少年郎起了個反差感極強的名字。
想了想這牛家村,又看了看這一家幾口,覺得他們麵相上和牛下水還有幾分相似。
便問:
“你們認不認識牛下水?”
“牛下水?吃的那個東西?”
“不是!绷纸褲O夫牛下水的事情說了一遍。
村長聽後想了想,麵露恍然:
“我們家前兩代還算是有點家底,往外衝過一次,當時死了不少人,本以為沒有人逃出去,現在看,竟還真有一脈出去了!
牛姓少見,大概率是有些關係的。
杯盤狼藉,陳大醬幫著收拾碗筷,等到了晚上,村長專門留了間上房給幾人休息。
入了房間,林江吹了燈,卻沒睡。
燈籠飄了出來:
“郎君,那個村長的兒子跑出去了!
“煩勞姑娘去盯著些。”
“哪裏得話,您叫我佳人歸就行了!
燈籠巧笑一聲,身影一消,直接就順著屋裏消失了。
不一會,夜幕中遊光飛浮,燈籠飄過來了。
燈籠啥也沒說,微光一現,上方便凝出的氣息,匯出了一幅水墨般的畫。
水墨的畫像中,林江瞧見了村長的兒子。
他身邊跟著兩三個壯實漢子,聚在樹旁。
這棵樹是村子門口那棵。
在村子門口壓住了個幹瘦幹瘦的老嫗。
村長兒子跛著腳走到老嫗身邊,垂頭冷著眼瞧她:
“郭奶,天晚了,你要去哪啊。”
郭奶被壓的胳膊生疼,臉也跟著發白。
可她嘴裏還是罵:
“你們真行啊,把禍種帶來進,山上那些大人如果知道手下死了,不得找咱們村子報仇!你拿什麼對付大刀?拿頭去撞嗎?”
“那你就想去上山?”
“為啥不能上山?上了山,告訴了大王,明年繳得糧食才不會多!”
村長兒子看著郭奶,忽然擦了下眼角。
好像是哭了。
“郭奶,我小時候你還抱過我。”
郭奶沒反應過來:“你想幹啥?”
“今日山賊來了,怎麼連您也一塊打死!
“你!”
郭奶是反應過來了,可後麵那幾個跟班棍子也掄起來了。
一棒子下去,人就給打沒氣了。
眼見著人死了,村長兒子又擦了兩下眼淚:
“唉,何必呢。”
才吩咐跟班:
“去村子周圍查一查,別讓那些軟骨頭的出去,不管怎麼說必須得和踏雲霞搭上線,日後不管如何,村子都不能再叫牛糞村!
跟班的身影沒入巷間,村長兒子看著屍體歎息一聲
燈籠的映像也至此為止。
“郎君呦,這村長一家也不簡單啊。”
林江不語,看向村外。
星辰鬥轉之下,山巒連綿不絕。
這片山林中有多少山匪,又有多少村人。
誰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