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化風雲
“你憑什麼抓人!”
隻聽得一聲怒喝響起,趙金鎖如猛虎一般撲上前去,
死死地抱住了那名正在抓捕徐天亮的警察。
他滿臉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瞪得如同銅鈴一般,
憤怒地質問道:
“你們還有沒有王法啦?”
麵對趙金鎖的質問,領頭的獨眼隊長卻是一臉兇相,
他惡狠狠地迴應道:
“老子是奉上頭的命令行事,抓的就是共黨!
少在這裏多管閑事!”
說罷,他用力一掙,試圖擺脫趙金鎖的束縛,
但趙金鎖卻抱得更緊了,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此時,完成物資補充的隊伍已經準備好繼續前行了。
盡管這些新兵們的身體素質相對較弱,走起路來速度並不快,
但短期內保持這樣的行進狀態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一天,當隊伍駐紮在懷化時,城外的卡口處出現了一陣騷亂。
隻見幾個稽查處的士兵在一名獨眼中尉的率領下,
氣勢洶洶地朝著緝私總隊的徐天亮衝了過來。
就在他們動手抓捕徐天亮的時候,正好被路過此處的趙金鎖等人撞見。
見此情形,趙金鎖和他的同伴們毫不猶豫地上前阻攔,雙方隨即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一時間,現場亂作一團,叫罵聲、打鬥聲響徹雲霄。
而此時此刻,懷化城的石板路上彌漫著寒冬的潮氣,
仿佛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了一層濕漉漉的霧氣之中。
古之月正蹲在城外駐地的屋簷下,大口大口地啃著手中的燒餅。
他全然不顧那些順著指縫流淌下來的油星子,
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眼前這場混亂不堪的鬧劇,
看得是津津有味,嘴裏還不時發出陣陣驚歎之聲。
他身後不遠處那座緝私總隊臨時搭建起來的簡陋駐地裏,
嫋嫋升起的炊煙緩緩飄散在空中。
此時,周大眼正手持一隻破舊的搪瓷缸子,
用力地敲擊著一口生滿鐵鏽的大鐵鍋,同時扯開嗓門大聲唿喊著:
“開飯啦——開飯啦——”
這洪亮的聲音仿佛能穿透雲霄,傳遍整個營地。
聽到這喊聲,古之月隨意地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
操著濃重的蘇北口音笑著罵道:
“嘿喲,大眼你這個貪吃鬼,咱們才剛剛補充完物資呢,
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著填飽自己的肚子啦?”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突然間,一陣怒吼聲傳來。
隻見趙金鎖滿臉怒容,額頭上青筋暴起,
他瞪大雙眼,又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一般吼道:
“他媽的,居然敢在老子的緝私總隊裏抓人!
真當我緝私總隊沒人了不成?給我往死裏打!”
話音未落,趙金鎖猛地揮出一記重拳,
如閃電般直直地鑽進了那個獨眼軍官僅剩的那隻好眼眶上。
隻聽得“哎呦”一聲慘叫響起,那名獨眼中尉痛苦地捂住受傷的眼睛,
嘴裏還不忘大喊道:
“反了天啦!你們竟敢公然抗拒執法,
弟兄們,一起上啊!”
可是,這幾名平日裏養尊處優、從未上過真正戰場的新兵蛋子,
又怎麼會是那些身經百戰、從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過來的老兵油子的對手呢?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徐天亮身形一閃,迅速伸出右手來了個漂亮的反手擒拿動作,
瞬間便將兩名企圖押住他的士兵狠狠地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其他的士兵們也紛紛出手,
但沒過多久,他們就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
被這群經驗豐富的老兵輕而易舉地製服了。
而就在緝私總隊的士兵們準備對這些鬧事者展開圍毆之時……
寂靜的巷子口突然間被一陣嘈雜而紛亂的腳步聲打破,
這聲音由遠及近,仿佛一群受驚的野獸正狂奔而來。
眨眼間,十幾個全副武裝、手持長槍的士兵如狂風般席卷而至,
他們氣勢洶洶地橫衝直撞,毫不留情地將路邊那個賣糖畫的小攤子撞倒在地。
各種色彩斑斕的糖畫散落一地,攤主驚恐地看著這一幕,卻不敢有絲毫反抗。
走在最前麵的是那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王處長,
他昂首挺胸,腰桿筆直得就像是一根晾衣桿,給人一種不可一世的感覺。
隻見他手中握著一把黑洞洞的手槍,槍管在耀眼的陽光下反射出令人膽寒的冷光。
“都不許動!”
王處長一聲怒吼,聲震雲霄,讓人不禁心頭一顫。
此時,正在屋內盛米飯的周大眼聽到外麵的動靜,手猛地一抖,
原本穩穩端在手中的瓦罐“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白花花的米飯撒得到處都是,猶如一場突如其來的雪暴。
周大眼滿臉驚愕,嘴裏操著一口濃鬱的淮揚方言大聲喊冤道:
“長官啊,請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咱們徐班頭可是世代忠良之人吶……”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
王處長身後忽然跳出一個頭戴瓜皮帽的瘦子。
這人長得尖嘴猴腮,一雙三角眼中透著狡黠與陰險。
隻聽他陰陽怪氣地說道:
“哼,上個月你家徐天亮在贛北遊擊隊的駐地裏一待就是好幾天,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一直默默觀察著局勢的古之月定睛一看,心中暗叫不好。
原來這個瘦子正是懷化軍統站的情報科長,此人一向心狠手辣,詭計多端。
古之月剛想開口替徐天亮辯解幾句,卻見周大眼早已怒發衝冠,
他順手抄起放在一旁的扁擔,如一頭憤怒的公牛一般朝著那群士兵猛衝過去,口中大罵道:
“你們這些狗日的東西,抓人居然連黃曆都不看!
今天算你們倒黴!”
緊跟在周大眼身後的趙金鎖見狀,
也毫不猶豫地掀起了兩張長條凳,
向著那些士兵砸去。
一時間,駐地門口雞飛狗跳,
塵土飛揚,混亂不堪的場麵讓人眼花繚亂。
趙金鎖怒目圓睜,手中的刺刀猛地一揮,隻見寒光一閃,
王處長頭上那頂精致的禮帽瞬間就被挑飛到半空中。
“你山東爺爺在此!哪個龜孫敢動?”
他扯著嗓子吼道,聲音震耳欲聾。
王處長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他的手下們見狀,紛紛迅速地拔出腰間的駁殼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趙金鎖等人。
其中一人高聲喊道:
“緝私總隊竟敢包庇共黨!”
“啪”
話音未落,一聲槍響槍聲驟然響起,一顆子彈閃電般射向天空。
隻聽“劈裏啪啦”一陣亂響,周圍亂糟糟的人群,立刻都蹲了下去,一下子安靜下來。
幾個警察立刻衝上來,想抓住徐天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徐天亮身形一閃,如同鬼魅一般。
他用僅剩的一隻手臂緊緊地勾住屋簷,
然後一個漂亮的翻身,穩穩地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他斷腕處纏著的繃帶猶如一條靈活的蛇,迅速地纏住了一名衝過來的警察的脖子。
“項老哥教過,這勒人的法子真好使!”
徐天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這時,二樓傳來一陣急促的布鞋聲。
原來是孫總隊長聽到動靜趕來了。
這位來自合肥的長官領上兩顆星的中將軍銜震懾全場,隻見他單手扶著欄桿,居高臨下地看著樓下混亂的場麵。
“上校!王處長,這是唱的哪出啊?
咱們可都是兄弟隊伍,
你們這麼大張旗鼓地跑來我這兒鬧事,總得給我點麵子吧?”
孫總隊長的語氣雖然還算客氣,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不滿和威嚴。
然而,王處長根本不吃這一套。
他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槍口一轉,直接指向了徐天亮,厲聲道:
“他要是共黨,你這麵子能值幾個錢?
來人,把他給我帶走!”
說罷,幾名警察便如狼似虎地朝徐天亮撲了過去。
就在這緊張時刻,一直沉默不語的古之月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那帶有三分戲謔的蘇北口音在空氣中迴蕩:
“長官,您抓人之前也不先查查人家的底細嗎?”
說著,他慢悠悠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懷表,輕輕地晃了晃,接著說道:
“徐天亮……”
“古少尉!”
孫總隊長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一邊用手捂著嘴,一邊喘著粗氣說道,
“宋部長的電報還放在機要室裏,你趕緊過去取一下……”
聽到這話,站在一旁的王處長臉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忍耐不住,狠狠地一甩袖子,大聲喊道:
“來人啊!把他給我帶走!”
隨著他的命令下達,幾個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衝上前去,將徐天亮粗暴地推搡著往前走。
就在徐天亮被推著經過古之月身旁的時候,後者突然壓低聲音,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快速說道:
“記得告訴我爹,讓他把那箱珍藏的普洱茶寄過來,我的肚子可還等著開張呢。”
說完,古之月若無其事地衝徐天亮眨了眨眼。
此時,夜幕已經悄然降臨,但懷化公署內卻是燈火通明。
孫總隊長手裏緊緊攥著宋部長剛剛發來的迴電,
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房間裏不停地轉著圈兒。
隻見他眉頭緊皺,嘴裏不停念叨著:
“娘希匹,這個老狐貍竟然獅子大開口,
非要五千塊現大洋才肯發話!這可如何是好啊……”
而另一邊,古之月也從外邊走了迴來,
卻悠然自得地躺在一把破舊的竹椅上,嘴裏輕輕哼著婉轉悠揚的淮劇小調。
突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嘴角微微上揚,
然後毫無顧忌地將雙腳高高架在了辦公桌上。
看到孫總隊長如此焦急不安的模樣,古之月不禁笑出聲來,安慰道:
“長官您先別慌嘛,依我看吶,
王處長明天早上肯定會乖乖地親自把徐天亮給送迴來的。”
“你這家夥倒是說得輕巧!”
孫總隊長瞪了古之月一眼,急得連原本的合肥口音都變了調,
“共黨嫌疑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就算是神仙來了恐怕也難以施救啊……”
話音未落,隻聽得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打破了屋內原本緊張的氛圍。
緊接著,門被猛地推開,隻見王處長的副官滿臉驚慌失措地跌跌撞撞衝進屋裏。
“總隊座,這可真是一場天大的誤會啊!”
副官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急切地喊道。
此時,古之月不緊不慢地掏出火柴,悠然地點燃了手中的煙鬥。
借著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門口處站著幾個人影。
為首的正是徐天亮,他此刻衣衫襤褸,身上布滿了塵土和血跡,
但臉上卻掛著一副神裏神氣、滿不在乎的表情,正大大咧咧地邁著步子走在最前麵。
而在他身後,則緊跟著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身材高挑,身著一套剪裁得體的筆挺中山裝,顯得十分儒雅。
他的左手緊緊握著一張已經泛黃的委任狀,右手則微微抬起,似乎想要展示些什麼。
“在下乃是徐次長的副官,此次特地前來迎接犬子返迴渝城。”
中年人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聽到這話,孫總隊長頓時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下巴都險些掉到地上。
然而,就在眾人皆驚的時候,古之月卻突然伸出手指,指向了那中年副官隨身攜帶的公文包,笑著說道:
“嘿喲,我看您這包裏的茶葉可不一般吶,莫不是傳說中的明前龍井?
若是方便的話,可否給兄弟留下兩包嚐嚐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