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也很好,善良又有正義感。」
鄭開有些驚訝地看了遊弋一眼,他想不到遊弋這種看著誰都不太在意的性格能說出這麼多認真誇獎別人的話,也稀奇遊弋怎麼連人家拿個短跑二等獎都記得。
上午的拍攝在手術室裏,但是由於醫院規定,隻有幾個固定機位,攝製組人員不得進入。器材也是提前經過嚴格的消毒,才能進去工作。
遊弋和鄭開過去時,裏麵已經為一位氣胸病人做完了一臺胸腔閉式引流手術,手術相對比較簡單,隻耗費了半個多小時。
第二臺手術是給一個肺癌病人做肺葉清除加淋巴結清掃術。
遊弋和鄭開在手術室外,跟著攝影機的鏡頭近距離地觀看著手術。遊弋覺得鏡頭裏的畫麵過於清晰和血腥,有些生理不適,於是又移開目光,隔著玻璃窗看手術室內的場景。
手術床周圍圍滿了各種機械,床邊也站滿了穿著同樣手術服手術帽甚至體型都看起來差不多的醫生。
遊弋憑藉著露出來的眼睛,很輕易地就找到了沈星淮。
鄭開從前也拍攝過相關的醫療紀錄片,對這些手術畫麵以及手術室裏的場景並不陌生。一邊操控著拍攝畫麵,一邊還能分出功夫跟遊弋介紹。
於是遊弋知道沈星淮正在做的工作是扶鏡子。規培生一般跟手術就是上去當二助或三助,做扶鏡子、拉勾、縫皮這些工作。
遊弋盯著手術室裏麵看,即便用眼睛看看得並不清楚,也不太懂那些機械上浮動的線圖、閃爍的數字,但他卻站在外麵看完了整個手術過程。
像是收穫了一塊新的拚圖。遊弋的眼睛是手術室之外的攝影機,以不夠清晰、但足夠集中的狀態撲捉到沈星淮在工作中的模樣。
從手術室出來後,頭發被手術冒壓的扁塌一團,蓋在額前很不舒服。沈星淮用手隨便捋了捋,換了衣服去錄製間準備採訪時,在路上碰見了祁慎。
因為今天實在很忙,所以採訪其實是犧牲了沈星淮的午飯時間。
祁慎想到微信裏跟沈星淮說了時間安排、沈星淮沒什麼猶豫就迴複了「好」的時候,心裏產生了一些怪異的愉悅感。
像從前在感情裏,祁慎在每一次覺得沈星淮要脫離開自己時,喜歡創造出一些兩相為難的境況,讓沈星淮做出選擇。
當沈星淮願意為了自己而做出一些犧牲時,祁慎能根據沈星淮犧牲掉的東西來確認沈星淮對自己的在乎和愛。
雖然現在他和沈星淮不是從前那種關係,他也並沒有用從前那種幼稚的方法來確認沈星淮對自己的感情程度,但相比從前的不滿足,他好像很客觀地感受到了,沈星淮對自己的在乎。
比如所有人都覺得祁慎今天臉色很不好看起來很兇、戰戰兢兢地看他眼色並像避開炸彈一樣遠離他時。隻有沈星淮敢走到他麵前,離他這麼近,還用很擔憂且溫和的眼神看著他,「你又失眠了嗎黑眼圈很重。」
祁慎晃神了,他昨晚確實失眠了,一大早還被宋薇瞳弄醒。
他那個嬌縱的女朋友,吵著讓他去買她最愛吃的那家早餐店新鮮出籠的湯包,既不在意他睜開眼時煩躁的表情,也毫不顧忌祁慎一晚上才睡了四個小時。
在沈星淮柔和平靜的聲音裏,祁慎下意識地靠近,抬起手很輕地整理著他看起來有些亂的頭發。
他動作溫柔過了頭,又因為隔得太近,身上的木質香水味和沈星淮身上的酒精消毒水味道交融在一起。
實在是有些曖昧。
所以沈星淮微微抬頭,剛剛張嘴想說的話忘了個一幹二淨,心髒很重的跳了幾下,又泛起酸澀的痛感。
對上祁慎的眼睛時,他慌張地又後退了一步,低下頭,用手扒了扒自己的頭發,不太自然道,「我頭發亂了嗎哈哈我剛剛沒注意。」
祁慎此時也察覺自己做出了多餘又迷惑的行為,不太自然地偏過頭,語氣有些僵硬地解釋,「嗯,看著太亂了,我才忍不住動手的。」
兩人一時無言,尷尬勁兒過去後,抬眼對視時,眼睛裏的情緒都有些複雜。
沈星淮覺得今天真的挺冷的,走廊上的風迎麵吹得眼睛發澀,他盯著祁慎的眼睛,腦子裏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幾秒鍾後,祁慎似乎要開口說什麼時,沈星淮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用力,有些緊張地握成了拳狀。
「祁慎,你……還單身嗎」沈星淮的聲音是猶豫不決的,聲線有些輕微的發抖。
但眼睛卻很堅定,毫無畏懼、盈滿光亮地看著祁慎。
祁慎陷入沉默,在被沈星淮看著的時間裏,他想到自己曾經許諾過,永遠不會對著這雙漂亮又真摯的眼睛說謊。
常人大概也很難對著沈星淮說謊,因為他的眼睛總是很清澈、坦蕩,像一麵鏡子,或是春日陽光下的湖水。
「嗯,單身。」過了好一會兒,祁慎對沈星淮說。
他看見湖水泛起漣漪,鏡子裏倒映出一個形象高大卻麵目醜陋的人。祁慎有過幾秒鍾的煎熬時刻,但很快就沒有任何感受了。
他迴想起第一次對沈星淮撒謊時,愧疚、不安、心虛像是燒不盡的烈柴,將他的心烤炙得發出幹麻的痛,覺得自己做了萬惡不赦的事情也不過如此。
現在習慣了。也覺得不過就是這樣一件小事而已,他撒拙劣的慌,沈星淮沒能識別出來,難道不是他自己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