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已失往昔的水潤,邊緣微微蜷曲,可那殘留的馥鬱芬芳,仍倔強地縈繞在薑阿笱的指尖。
“你這花是從哪裏來的?”
聽到薑阿笱的詢問,餘貝弛愣了兩秒後伸手,指向外麵。
“就最近的小區垃圾桶那裏撿的,好大一束花,我看扔了挺可惜的,就撿了一束迴來插在花瓶裏。”
隻是再一聯想到薑阿笱的身份,餘貝弛隻感覺心頭直突突,看向那薔薇花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審視。
他試探地問道:“這玩意……有問題?”
薑阿笱沒有賣關子,揪下一片花瓣,“這陰魂是被你的這枝薔薇花帶過來的,他與這薔薇花有因果。”
餘貝弛眨巴著眼睛,沒聽明白。
“啥意思?那垃圾桶裏有好大一束花,我隻撿了一枝,這家夥就跟過來了?”
他這一輩子也太衰了吧,出門總容易被鳥屎砸,撿枝花還能被鬼纏上。
“以後不要隨意撿東西,小心影響自身的命數。”
薑阿笱提醒完,指尖凝聚起一點法力,對準陰魂的眉心一點。
那鬼原本眼神混沌,如濃稠墨汁翻湧。
須臾間,混沌中出現一絲縫隙,眼中的墨色很快如潮水般褪去。
陰魂眼神開始閃爍,如果不是那張可怖的臉,單看眼睛倒像個正常人。
他的嘴唇突然張開,“我……怎麼了?”
“我擦,鬼說話了。”
餘貝弛隻覺得腳下一哆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到薑阿笱的背後。
看著那陰魂眼中的詫色,薑阿笱淡淡道:“你死了。”
見那陰魂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薑阿笱偏頭,對著身後畏首畏尾的餘貝弛道:
“你去和他講明前因後果。”
“啊?我?那、那好吧。”
餘貝弛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上前,對著那張破碎的臉一頓輸出。
用左手指向被掀飛的桌子,右手指向散架的置物架,下巴使勁點了點纏上繃帶的胳膊。
重點突出自己所遭遇到的意外傷害,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完這場單方麵的對話。
聽完自己無意識之時所做的一切,陰魂麵露愧疚地看向餘貝弛纏著繃帶的左手。
出於本能地彎腰道歉。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不是,我沒想過會這麼做。”
見那陰魂舌頭打結,想道歉卻半天也沒說出句漂亮話,餘貝弛當場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都成鬼了,總不能找他賠吧?
就算他真的賠,自己也不敢花,怕被帶下去。
“啊,真的對不起,我……”
陰魂下意識想上前一步,卻看見餘貝弛突然瞪大了眼睛,又麻溜地躲到了薑阿笱的身後。
一副怕他怕得要死的模樣。
陰魂緩緩低下頭,麵對自己已不是常人那般的軀幹,有些束手無策。
忘記了,自己已經死了。
可他是……怎麼死的?
他想不起來了。
“可還能想起來這花是你在哪裏買的嗎?”
薑阿笱舉著薔薇突然開口,打破了室內的沉默。
陰魂點頭,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花店的位置,明顯對那個地點很熟悉。
薑阿笱扭頭看向餘貝弛,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知道在哪?那個花店離這裏沒多遠,我這就帶您去。”餘貝弛的臉上立馬掛上狗腿般的笑容。
可剛走出幾步,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指了指薑阿笱身著的破爛精神病服。
“那個……神仙啊,你穿這個不合適,得換一身。”
聞言,薑阿笱低頭掃了眼自己已被抓出無數條狀的長袖,認可地點頭。
換上了餘貝弛給自己從倒塌的衣架堆中翻找出來的衣服。
燦爛的黃色,胸口的正中間畫著一隻黑白色的奇怪生物,它臉上的表情更是奇怪。
“還不錯。”
薑阿笱滿意地點頭,沒有發現角落裏的陰魂那震驚到裂開的表情。
陰魂伸手,將開裂的臉皮拍了迴去。
看著薑阿笱的上身效果,餘貝弛深吸一口氣,死死咬住嘴,用手捂著下半張臉才勉強沒笑出聲。
別怪他,實在是其他的衣服堆在那裏沒洗,幹淨的就這一身。
嘶……這衣服果然抽象。
好在這個蠢神仙什麼都不懂。
餘貝弛幹咳兩聲抑製住笑意,旋即便打算打頭向外走。
餘光注意到還在角落裏站著的陰魂,他抓了抓腦袋,指著他道:
“這個鬼、呃、陰魂咋整?別人看到他不得被嚇死。”
此言一出,一想到給別人添麻煩,陰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沒打算讓別人看到他。”
薑阿笱說完,忽然察覺到餘貝弛的表情不大好,似乎是有點崩潰。
餘貝弛不願相信地問道:“你這意思是……我現在能看見他,是因為你?”
薑阿笱坦然地點頭,旋即轉身,錯過了餘貝弛豎起的中指。
他對著無措地陰魂說道:“你待在這裏,鬼屬陰,陽氣會對你產生克製,接觸陽光可能會身形虛化,魂飛魄散。”
陰魂老實地點頭,站在角落處一動不動,隻是一個勁地盯著薑阿笱放迴地麵的薔薇花。
薑阿笱剛邁出一步,忽地想起什麼,轉頭多問了一句:
“你名為何?”
那陰魂沒想到薑阿笱會突然問這麼一個問題,他遲疑了一秒,而後道:
“我叫楊茴生。”
得到迴答,薑阿笱沒再多問,直接出門而去,金燦燦的背影越來越遠。
沉睡的夜幕被徹底撕開,遠處的山巒在朦朧中若隱若現。
道路兩旁樹葉上的露珠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這還是薑阿笱第一次認真地看到白天的凡間。
他吃著餘貝弛帶給他的早餐,一邊在餘貝弛的帶領下朝花店走去。
隻不過一路上,他有一事很疑惑。
明明他已經褪下精神病服,為什麼大家陸陸續續看向他的眼神都這麼奇怪?
還有些人一看見他就拿起手機哈哈大笑。
“第三十五個……”薑阿笱喃喃道。
“啊?什麼?”餘貝弛嚼著嘴裏的酸菜包,沒聽清薑阿笱在說什麼。
薑阿笱伸手,指向對著他扮鬼臉的小孩。
“這是今天第三十五個看見我便忍俊不禁的,為什麼?你們凡人好奇怪。”
聽到薑阿笱一本正經的問題,做了壞事的餘貝弛沒忍住笑出了聲,口水把他嗆得連連咳嗽。
他憋紅著臉使勁拍了幾下胸口後,終於開口忽悠道:
“哦,他們這是高興的、友好地笑,可能是因為你是神,所以大家覺得你很親和吧。”
原來如此。
薑阿笱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衝正在對他吐舌頭的小孩微微點頭以作迴應。
“原來如今的世間,大家還能感受到神的存在,看來那兩百年的天雷也沒將我的修為徹底耗幹。”
那小孩見薑阿笱衝他打招唿,立馬收起笑臉,一猛子紮迴大人的懷抱中,隻敢偷偷地露出一隻眼睛。
隨即,指著薑阿笱走遠的背影好奇地問道:
“奶奶,那個人穿的衣服好奇怪,好好笑。”
老奶奶順著孫子的手看了過去,那黃燦燦的衣服即使她老花也看得清,忍不住皺起眉,眼神中透露著幾分不理解。
“現在這年輕人,什麼怪裏怪氣的衣服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