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嶼太想、太想鄺野,實在忍不住了。
六月下旬,各省考生陸陸續續開始查詢高考成績,而鄺野他們查成績的日子正值端午假期,晚上十點開通查詢通道。
裴嶼自天黑起就抱著手機不撒手,在工作室裏繞圈兒踱步,焦慮得不行,總算盼到十點。
他沒有鄺野的準考證號,隻能狂刷朋友圈,去看鄭智凱那個大喇叭有沒有什麼喜報,然後同時不停切換各個平臺的各種高考相關推送,也隨時關注五中本部和五中明德的官方新聞。
曆來,隻要地方上查出一個高分,大家都會爭先恐後搶著通報,全國各地人民都不愁不知道。
直到時間終於一秒、一秒地爬到十一點,裴嶼總算在市官方新聞刷到一條高考喜報——
《祝賀五中雙子星!鍾秦同學理科總分722分!鄺野同學717分!》
光是看見這個標題,裴嶼手都忍不住發抖,他心髒重重一跳,感到難以名狀的強烈自豪,和一點點難言的遺憾愧疚。
裴嶼抓著手機,都沒來得及點進文章去看細節,就像被抽幹了力氣一樣慢慢倒在了沙發上,他扯過空調毯,嚴嚴實實蒙住頭臉,蜷縮著發出數聲壓抑已久的、低沉沙啞的發泄嘶吼。
「操……」裴嶼幾乎要上氣不接下氣,「怎麼他媽的這麼會考……」
鄺野的高中生涯,在鋪天蓋地的喜報、熱度高居不下的媒體宣傳網友討論、接連不斷的招生電話和老師同學與有榮焉的誇讚吹捧中,利落畫上了句號。
塵埃落定,驕傲的少年宛若收劍入鞘。
再沒有什麼能影響他的升學、影響他璀璨坦蕩的前路。
也再沒有什麼要求能高於他的追求、能絆住他十八歲往後的自在人生。
裴嶼悶頭紓解完情緒,紅著眼抬起頭,直直迎上金玉和梁源那擔憂……又不失調侃的視線。
「笑什麼笑!你們他媽的見過活的717分嗎?!」裴嶼有點兒羞恥,耳朵燙起來,但很嘴硬,「梁源,大半夜的能不能迴你自己家?」
金玉一臉嘲諷:「你還有臉說他。」
梁源學醫的成績自然不差,但還是震驚:「臥槽,什麼品種的學霸考這麼高?」
裴嶼哼哼兩聲,喜難自抑:「披著羊皮的狼人。」
裴嶼不再扯淡,他脫了鞋在沙發上縮起雙腿,手臂圈過膝蓋,抱著手機,並不算久違地戳進了置頂的、和鄺野的對話框。
多少日夜,裴嶼都是點進來反覆迴看他和鄺野曾經的聊天記錄,又總是在滑到戛然而止的結尾時黯然神傷、獨自生悶氣。
這一次,他終於要打字然後點擊發送了。
裴嶼有太多話想說,反而理不清頭緒,不知從何說起,就生疏謹慎地措辭了很久很久,久到日期都翻到新的一天。
最後裴嶼煩躁地扒拉了一下頭發,自暴自棄放棄小作文,發去中規中矩的消息,沒有問好和寒暄。他和鄺野之間本應如此,此刻卻顯得突兀——
[山與]:[我看到了成績]
[山與]:[祝賀你]
[山與]:[……我真的很開心]
裴嶼發完就按下鎖屏,心跳咚咚咚咚搞得像掘墳挖他差點兒死去的愛情——
然後又在滴答流淌的時間裏慢慢平複下來。
鄺野久久沒有迴覆,直到四十多分鍾以後手機才一震。
裴嶼一個激靈打直脊背,迅速劃開屏幕,入目就是未曾關掉的聊天窗口。
鄺野迴複了。
可迴複的僅僅隻有「謝謝」而已,沒帶稱唿,像打發任何一個殷切向他道喜卻又實在不熟的人。
裴嶼微微出神。
那些洶湧的想念、那些急於宣洩的渴望,統統被堵迴去,卻又失去條理,再難安放。
今晚的開場白實在爛透了,不然他怎麼會連一句話都接不出來、連一個見麵邀請都說不出口。
鄺野並未再迴複什麼,不質問過去、不關心近況,代表著對話的結束。
裴嶼直接關掉微信後臺,不去理會狂吹鄺野的五毒群,隨手扔下手機,窩在沙發上閉了眼睛。
他不喜歡當鋸嘴葫蘆,也曾要求鄺野對他有話直說,可如今自己卻難做到——他麵對鄺野的疏冷時太手足無措了。
是他主動擱淺了太多的時光。
——可對於鄺野來說,他仿佛凝固在去年夏天的時間,終於重新流動了起來。
不同於裴嶼謹小慎微的諸多顧慮,當「山與」上重新出現紅色數標、當消息震動引起他胸腔共鳴,那就是他的苦盡甘來。
「再多說點什麼啊……」鄺野用食指狠狠戳了戳對話框上的「山與」,低聲道,「嶼哥,你氣死我了。」
作者有話說:
今日加更,請大家聽我碎碎念:雖然按《稚齒》的時間線,他們的故事並不在現在,但最近更新的某些章節都莫名趕巧,好像小野和阿秦真真切切參加高考、拿到令人艷羨的好成績,親媽(本人)一臉驕傲
鍾秦:別跟我比,我高考時貓狗雙全、老婆黏我
鄺野:去你大爺的,給我點首孤勇者
第72章 陰晴不定
梔子凋謝,故鄉的金桂飄香。
溫柔接納了裴嶼的這座城市比故鄉更早望見走在夏末身後的秋天,和她顏色馥鬱的裙擺。
暑假的末尾。
工作室裏。
金玉把手機放下,抬眼問裴嶼:「你梁哥讓我問你——生日都過去一個月了,還沒想好禮物要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