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陸衡沒好意思發信息過去,其實他輸入了幾個字,又刪掉了,這個時間點陳自原應該睡著了,明天還得上班吧,所以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適。
陸衡沒有困意,翻看陳自原的朋友圈,都是特別正經的醫學知識科普和任務轉發。陳自原沒有把自己私生活展示出來的愛好,內容挺枯燥的,突顯著他的生活好像也挺枯燥。
但陸衡還是一條一條看下去了,這種窺探的刺激讓他心跳加速。
陸衡的手還是抖,掌心也濕了,點哪兒都滑溜溜的,於是不小心退了出去,又進來。
此刻陳自原朋友圈第一條內容發生變化,是一首歌曲分享,就在五分鍾前。
陸衡怔愣很久,點開聽了。
《goodnite》
to be sure that
all of your dreams are pure
當這兩句歌詞跟著舒緩的節奏像蝴蝶揮動翅膀輕輕飛進陸衡的耳朵裏時,他胃不疼了,空氣也是甜的。
陸衡抱著被子在床上翻了身,臉埋在枕頭裏,耳朵紅透了。他覺得自己該說點兒什麼,但說什麼都顯得刻意,聊天界麵點開又退出,重複三四迴,最終又迴到陳自原的朋友圈。
陸衡把這首歌又聽了一遍,點亮了那顆小愛心。
幾乎同一時間,他手機叮了一下。
是陳自原的消息。
陸衡太緊張了,差點咬破自己的舌尖,他點開了,心跳加速。
-晚安。
陳自原依舊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坐墊柔軟的材質很舒服,但他沒有半點兒困意,頭疼。淩晨窗外的一切都充滿死氣,包括窗內的人。
他手機沒電了,扔他床頭櫃上,半天沒動靜。
陳自原沒想過陸衡會迴複消息,他整個人的氣質跟白天的溫潤不同,寂靜又沉鬱。
就在剛剛,陳自原單方麵結束了跟母親的交談,好像每日的例行公事。賀黛的警告和壓迫無孔不入,陳自原喘不上氣了。
直到他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陳自原淡漠且空洞的眼神恍惚動一下,好像又活了過來。
-晚安。
陸衡發來的。
陳自原笑了笑,他伸了個懶腰,困意來襲。
周五加周末兩天陳自原很忙,手術排滿了,晚上還要急診坐班。所以在醫院工作,不管男人女人,全當驢使。
人家上班的時間點陳自原下班從門診大樓走出來,被西北風灌了一嘴,有點兒哆嗦,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穿得挺少,冷懵了,手也開始抽。
他手術時一個姿勢保持久了,傷肌肉,這會兒輕微抽筋。
年紀慢慢上去後,陳自原常去的地方從拳擊館變成了中醫理療館。這會兒正好時間合適,他打算先過去一趟,有那兒會員卡,預約的時候被一個電話打斷了。
陶向陽打來的。
「陳叔叔,你什麼時候來接我,」陶向陽在那兒有氣無力地控訴,「數學課要遲到了,我爸扣我零花錢的。」
哦,對,今天周一。
陳自原仔細迴憶了自己當時的心路曆程,好像是看見的陸衡的背影,也不確定是不是他,就是迫切想見一麵而已,所以答應了接送陶向陽。
這其中邏輯細想之下很滑稽,陳自原也忍不住嘲笑自己,然後心懷某種希冀,對陶向陽說:「等著,我馬上過來。」
陳自原真挺困的,強撐罷了,也懶得說話。陶向陽在車後座嘰裏咕嚕說一堆,他一句沒迴。
培訓機構所在的寫字樓正對地鐵口,很方便,但尖峰時間段的人流量很大,陳自原的車開不進去。他情緒不太高,對陶向陽說:「你這兒下車吧,裏麵不好開。」
「哦,」陶向陽有眼力見,這會兒不太敢惹陳自原,特乖巧地問:「那你等會兒來接我嗎?十一點半下課。」
陳自原也不太能把他扔下,畢竟未成年,他想了想,準備說點兒什麼,前方地鐵口上剛好出來一撥人。陳自原看見了陸衡,他身邊還有個女孩兒。
陳自原愣了一下,把話咽了迴去。
「我送你過去,」陳自原找好位置停車,解安全帶,「人太多,挺不安全的。」
這待遇差距太大,陶向陽再度受寵若驚,「……啊?」
培訓機構離陸衡家有點兒距離,他不放心薑早一個人過來,所以稍微早起了一個多小時,先把薑早送到後自己再去上班。
陸衡謹記喬微微對於青春期女孩兒要有絕對自由空間的言論,所以不幹涉。把薑早送到樓下後沒跟著上去,問:「放學我來接你嗎?」
薑早搖搖頭,「不用舅舅,你忙你的,我下課跟同學走。」
陸衡說好,「那你小心點。」
他把水杯遞給薑早,還有一個小包,包裏有些零食和幾百塊零花錢。
早上陸衡往包裏塞錢的過程小早看見了,她特能體諒陸衡,不想要錢。
「小早,這兒人多。」陸衡聲音很輕。
薑早明白陸衡的意思,咬咬唇,接住了這個包,說:「謝謝舅舅。」
都別扭。
陸衡笑了笑,說不客氣。
這家培訓機構估計是學校老師推薦的,往裏跑的學生們互相都認識。薑早剛跟一個女孩兒打了招唿,然後不知又從哪兒冒出來一聲——
「嘿!」
獨有一種青春洋溢的囂張。
陸衡迴頭看見一男孩兒,陽光開朗,沖薑早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