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軒掩麵，他嘆了口氣，「咱們已經很苦了，不要再人為增加苦難了，好嗎？」
第72章 齊返教過他
「你們幾個人要鬧出去鬧，這是住院部，不是開茶話會的地方。」護士抱著a4大小的寫字板，對著在場所有人嚴肅地掃了一圈。
季知軒緩過勁來了，他低頭道歉。
「是要進去探望病人嗎？」見季知軒如此乖巧，護士也放緩了語調。
「是的。」季知軒稍稍站直了，身子離開了齊返的胸膛，兩人保持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經過季知軒的了解，他得知，去看望病人確實有條件限製，但是不是繼母說的那種，沒有她的同意而不能進去。
「是你登記了的長期探望家屬證嗎？」護士看著這個麵生的男生，例行公事問道。
「沒，不是我。」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護士與季知軒核對了一下他的身份信息和病人的名字後，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病房，「嗯，去吧，一次一人，二十分鍾，進去後別吵鬧，別影響其他病人休息。」
季知軒點點頭，頭頂的碎發隨著點頭的動作飛揚，他拿了張條子，說了一句：「我先去看看。」
他這話是對齊返說的，但遠遠沒想那麼多，直接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
見齊返沒迴應，季知軒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也沒耽誤時間，在大家的注視下，直接進去了。
齊返揉搓了一下鼻尖，看著季知軒進了病房後，他也沒有久留，直接順著拐角處，朝著醫院大門離開。
病房內，很安靜，白色的牆壁，灰色的簾子把一個個病床分隔開來，形成了自己的密閉空間，藍色條紋的病號服，窗戶像個關押的信號，外麵敞亮，是自由的味道。
玻璃瓶懸掛在空中，液體順著透明的管子一點點滴落，季知軒就在那兒靜靜地站著，毫無想法。
「我來這趟的目的，就是看你一眼，你也不用裝睡，現在看到了，就走了。」季知軒看著床上的父親，淡淡地說。
季爸爸一聽，緩緩睜開了眼，他的眼珠渾濁，好像兩顆磨損了的玻璃彈珠，「你跟你媽呆了才幾周，說話的態度都變了，翅膀就變硬了。」
季知軒沒說話，他不想跟一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吵架。
「幹什麼又趕迴來看我？心裏不安啊？」季爸爸哼笑，他的笑聲好像是從胸骨裏擠出來的，「因為信息發錯了人？」
「你別不安，季知軒，我會生病，就是因為你啊。愧疚吧，愧疚的話，以後就多拿點錢迴來看望我就好，」爸爸說話頓了頓，又轉移了話題，「你媽是不是在城裏賺大錢了？」
爸爸甩過來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季知軒應接不暇，他隻是笑了笑，「發錯？爸爸，沒有喔，沒有發錯，我就是想告訴你，我覺得跟媽媽在一起特別好，我以後都不打算迴來了。」
「這次是繼母故意騙大家說你快不行了，我才迴來給你操辦後事的。既然你沒事，那麼我就走了。」季知軒這話說得毫不留戀。
他跨進病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自己想看的是記憶中的父親，那個存在於幻想中的父親的這個角色，當具體到父親這個人的時候，他又覺得興致缺缺。
其實，是季知軒發錯了。
前幾天，季知軒給妹妹發微信的時候，被工作信息打斷了。
等他再組織語言給妹妹發過去的時候，都沒仔細看，就發了過去。
過了許久，一直等不到妹妹的迴覆，他查看後，才發現自己發錯了，發到他爹那裏去了。
而且，信息發送已經過了兩分鍾了，已經無法撤迴了。
【季知軒】：我覺得這邊真的挺好的，以後都不打算迴老家了，畢業了，我就在城裏找個工作，不打算迴去了。
當時，季知軒就盯著這個信息，發了一會兒呆，這話確實說得比較決絕，跟要斷絕父子關係似的。
信息發出去後，季知軒內心還有一絲忐忑，因為照著他爸的尿性，肯定要破口大罵，可這次竟然沒有發語音過來罵他。
季知軒還以為他爸反思去了，沒想到是氣得住院了。
想起這條信息，季爸爸還是一肚子的火，他瞪著眼怒斥道：「季知軒，你是個混蛋，你就是個不孝子，混帳東西！！」
季知軒釋然一笑，看吧，正常情況下他爸就是會罵人的。
不是不罵，而是調罵，調到能說話的時候再罵。
季知軒沒有迴應，他似乎已經習慣了。
「爸，」季知軒掀起衣角，給父親看他的脊背，「你還記得這條傷疤嗎？」
季爸爸隻是看了一眼，就把臉朝著相反的方向瞥了過去，「怎麼搞的。」
「忘記了是吧？」
要是他爸真忘了，就不會用陳述句的語氣說了。
季知軒也不戳破，「讓我來幫你迴憶，是你那天和李石他爹酗酒迴家，看我開著燈，坐在客廳裏預習功課，你說我浪費了家裏的電，你說我生來就是浪費錢的東西，然後踹了我一腳，我滾落到了角落，背上撞著第二天你要帶去工地的鋼管，沿著慣性，劃出了一條這麼大的傷疤。」
「你還記得嗎？當時背上的那個肉都被磨脫落了，脊柱下段的皮肉，也被劃開了一個很長的口子，木質地板上全都是血，你說我弄髒了地板。」季知軒迴憶著小時候的事情，他的眼神黯淡，說出的這些經過，好像不曾發生在他的身上，跟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