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無數(shù)的雨天,她隻能一個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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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公交幾乎繞了舟川市一大圈,終點站才是上禾路。
「舟川長途汽車站到了,請此站下車的乘客帶好隨身攜帶的物品......」
車廣播合著雨聲,窗外雨下得更大了,打落了滿地梧桐葉。乘客大多已經到站,到最後隻剩下林雨嬌一個乘客坐在後排。
她習慣好,坐車不怎麼玩手機。把手機乖乖放在膝蓋上,頭倚著車窗。餘光還能隔著起霧的車窗,看見雨水滔天。
昏昏欲睡。也許是閉眼前那一刻,看見了地上那把祁司北借給她的黑傘。林雨嬌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她夢見自己坐在這班晃晃悠悠的公交車上,拿著手機給祁司北發(fā)消息。
問他有沒有淋雨,有沒有迴家。
有沒有一點點記得她。
2015年,杭南中學八月高一新生軍訓。
林雨嬌在軍訓結業(yè)那一天高燒到三十八度,班主任不得不批準她請假迴家。
這幾天生意不好,蔬菜大把大把賣不出去爛掉,葛雯還在菜市場忙碌。林雨嬌開門迴到家,才發(fā)現(xiàn)林中敏迴家休息。
屋裏熏天的酒氣,散落一地的菸頭。林雨嬌高燒到唿吸滾燙,仍然默不作聲拿了掃把,把地上掃幹淨。
「嫌棄我?」林中敏悶聲悶氣,一腳踹在茶幾上。
「你喝多了......」後半句話還沒說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摔到了地上。
「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別上學了,早點去賺錢......」
「我賺了錢也不給你用。」
林雨嬌忍著疼,用盡一切力氣爬到自己房間死死關上門。門外不知道什麼東西摔碎在地上的響聲,一片狼藉,林中敏踹著門讓她滾出來把話說清楚。
林雨嬌倚著門,擦了擦眼睛。
手機屏幕不停閃爍,點開才發(fā)現(xiàn)是新認識的高中同桌宋嘉善,給她發(fā)微信消息。
宋嘉善:今天軍訓結業(yè)晚會好多節(jié)目,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宋嘉善:我給你全程錄視頻。
宋嘉善一連發(fā)過來好幾個視頻,最後一個視頻,手明顯拍的特別晃。
宋嘉善:我好像在看大明星演唱會啊!
林雨嬌坐在黑暗的房間裏,點開視頻。
臺上的人看起來跟他們同一屆,也是高一軍訓新生,身上迷彩服襯得整個人寬肩窄腰。
隨性握著話筒,最在舞臺邊上。
臺下一片漆黑的夜色,所有人開著手機手電筒,像是一片明亮的星星海,在夏天的晚風裏晃動。
聚光燈下坐在舞臺邊邊上的人,還沒經曆變聲期,聲音清亮遊刃有餘。
唱的是周傑倫的《等你下課》。
「躺在你學校的操場看星空,
教室裏的燈還亮著你沒走。」
十六歲的年紀唱情歌,連都唱得意氣風發(fā),坦坦蕩蕩。
臺下全是歡唿聲和尖叫。
林雨嬌就這麼坐在灰暗的房間裏,一門之隔,是林中敏在客廳發(fā)酒瘋。四周夜色黑暗,隻有手機屏幕是唯一的光亮。
第一次看見祁司北,她坐在一片狼藉的十六歲裏。
那個在軍訓結業(yè)晚會上,麵對校領導和全校同學,在一眾氣氛緊張到不行的演出裏,敢隨意坐在舞臺邊上唱情歌的少年。
後來很多年以後,她在書裏讀到一句話。
「以後就算隔著千山萬水,我也始終記得見你的第一麵」。
沒有人能忘掉當年意氣風發(fā),一頭黑發(fā)站在高高的舞臺上唱情歌的少年。
風光,耀眼,無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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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嬌最後是被一陣接著一陣刺耳車喇叭聲音吵醒的。
「醒醒了,趕快下車。」也許是她一直在後排睡著,差點耽誤了發(fā)車時間,司機的態(tài)度不是很好。一邊按著喇叭,一邊迴頭訓斥。
她連聲道歉,跳下車站在上禾路的公交車站牌下,揉了揉睡太久發(fā)紅的眼睛。
大雨變成了小雨,淅淅瀝瀝滴落在沿街的梧桐樹葉上,淋濕了路邊停著的電瓶車,這些電瓶車大多是住在這些老樓裏的居民的。
林雨嬌隻記得自己準備期末複習考試太累,在公交車上做了數(shù)不清個夢,唯一記得那個還特別真實,是給祁司北發(fā)了消息。
心一顫,從包裏飛快打開手機。一條在四十分鍾之前發(fā)出去的微信消息赫然映入眼簾。
林雨嬌:你有沒有淋雨。
不是夢,是她真發(fā)出去了。
手機亮了一下。
他隻迴了兩個字:沒有。
她蹲在雨地裏一臉懊悔,輕輕拍了拍額頭,知道自己當時困迷糊了,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想撤迴早就來不及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問候,一點都不像她這樣沉默安靜的人平時會說出來的話。
李竹在學校迴宿舍發(fā)現(xiàn)她走了以後,還特意打電話過來。
「雨下好大,你怎麼不等我迴來就走了。我還有傘能送你到車站。」
「沒關係。」上禾路雨夜空氣潮濕,林雨嬌撐著陌生的傘還在窘迫。
「怎麼沒關係呢,別看夏天了,這麼大的暴雨淋了肯定感冒。」李竹數(shù)落她,「怎麼會有人傻到不撐傘淋雨啊。」
也是,怎麼會有人傻到不撐傘淋雨。
掛了電話,風吹動梧桐樹下的水珠,砸在她的襯衫上。
很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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