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麒麟的眸光微微顫抖，他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女，許久沒有動作。
“給我把濕衣服脫下來。”
他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還是在盯著她，沒有動手。
千山月見他不動，便抬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後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示意他解開自己的腰封。
張麒麟抿了抿唇，先是看了一眼她的細腰，然後眸子好似被燙到了一般，飛快地想要移開自己的手了。
可千山月不放開他，依舊抓住他的手，這一推一拉之間，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腰。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她的腰細得仿佛輕輕一掐就能掐斷一般，他迴想起昨晚腦海中的記憶，他將那把細腰握在手中，上下浮動……
少年眸光沉靜的盯著她，眼眸無聲變得晦澀起來。
然後他就……
轉身跑出了房間。
千山月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還有那床上躺著的衣物空餘歎息。
直到夜晚時分那人也沒有迴來，千山月獨自一人吃完了晚飯，然後又獨自入眠。
其實她早已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睡眠，可這些年來，她已習慣了普通人一日三餐，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平淡的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她不再是修真界那個朝不保夕時刻擔憂著生死的修士。
她幾乎已經快忘記了當初那個沒有七情六欲的她是什麼樣子了。
星稀河影轉，霜重月華孤。
千山月在睡夢中，隱隱約約感覺有人在注視著自己。
她緩緩睜開眼，就看到張麒麟靜靜地站在床邊，眸光複雜地看著她。四目相對，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張麒麟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迴來了。”
千山月撐起身子，歪歪的斜倚在床榻之上。她清冷的眉眼暈了一抹暖意，燦若春華，皎如秋月。
“嗯。”
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女子的身上，她此刻隻著單薄的寢衣，姣好的身子在床榻上顯得格外撩人。
素日裏他早就……
他的眼瞼急促地眨了好幾下，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她。
“還不上來？”
女子微微向後騰出了一個空位，清泠泠的望著他。
張麒麟沉默了一瞬，還是聽話的輕手輕腳的爬上了床。
看著他有些僵硬和緊繃的身軀，千山月無聲輕歎。
“小官……還不與我說嗎？”
張麒麟微微一震，偏頭看向此刻已經伏在他胸前的女子。
“說，什麼？”
千山月並不迴答，隻是在他的懷中輕輕地拱了拱。
“阿月……別動。”
千山月微微挑眉，她以為他會繼續沉默。
張麒麟有些狼狽的微微偏頭，許久，暗啞的聲音從她的耳畔傳來。
“我……”他抿了抿唇才接著說。“我有兩份記憶。”
見千山月沒有反應，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一份記憶就是與你相遇的這一世，而另外一份則是沒有你的世界的。”
“那一世的我，就像媽媽所說的那般，很苦，苦到我已經不願意再多迴顧。那一世的我是一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所以我永遠都在路上追尋答案。
昨天晚上我突然就想起來了這一切，我分不清我現在所在的地方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
千山月靜靜地聆聽他的聲音，她感受到了他的無助和彷徨。
他害怕，害怕這一切不過隻是他的妄想，不過隻是一個幻境，而現實中的他還是一個人。
一個無家可歸，無人可依，永遠在路上追尋答案的可憐人。
“那你現在找到答案了嗎？”
他閉上了雙眼，感受到懷中的柔軟與溫暖，他抬起了手輕輕的抱住了她。
那珍重的姿態仿佛她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或是一個稍微用力觸碰就會破滅的幻影。
“我可能找到了。”
他閉著眼緩緩開口。
“可能？”
千山月從他的懷中撐起身子，眸光溫柔的望向他的臉。
“為何不睜眼，是害怕我是假的？如果……我真的是假的，那該怎麼辦……”
他猛地睜開眼，眸光灼灼且深沉地望著她。
不可以是假的。
千山月撐在他的身上，抿了抿唇，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實的。
一個遁去的一，而她僅僅隻是那遁去的一中的三千化身之一。
“小官……我也不知道答案，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我的小官該怎麼辦……”
滾燙的淚珠突然自少女的眸中滴落，直直的落入了身下人漆黑的雙眸中。
他閉了閉眼。
然後重新睜開雙眼，望向眼前之人。
“真的。”
你的淚是真的，你也是真的。如果……這一切都是幻境。
那麼。
他甘願沉淪。
“小官……我一定一定會是真的，你也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無論再重來多少次，隻要見到你，我就一定會再愛上你……”
所以，即便是生死，也無法將我們分離。
他不懂她的彷徨，他隻感覺自己不想看見她哭。於是笨拙的為她擦拭著眼淚。
“不分開。”
我們不分開。
永遠。
二人相擁著在夜幕中緩緩睡去。
……
“小官，你已經見過了你父親，你是否要再去看看你的母親。”
既然是有了異世的記憶，那想來是兩抹同樣的光匯聚在了一起，如今的他亦可說是新生。
“嗯。”
張海官輕輕的點了點頭，他不喜歡張麒麟這個名字，那是承襲了他悲痛的一生的代號，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張海官。
他有尊敬他的族人，有把酒言歡的好友，有慈愛的長輩，有為他而來的愛人。
他不再是獨自一人，在黑暗之中禹禹獨行，他有了家。
這就是他一直在追尋的答案。
如果說不是，那麼一定是答案出錯了，因為他隻願意且也隻相信這個答案。
即便，是錯的也沒有關係。
他願意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