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月從張麒麟的背上將她的佩劍取出,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她堂堂劍修,現在居然表現得這麼墮落,已經許久未讓新劍開鋒了。
今日,就讓她這把劍也見一見血。
她口中默念口訣,左手並出劍指,緩緩自眼前劃過,然後她便能看見在場所有人身上的氣。
罪孽深重者為猩黑色,罪不過死者為黑色,有功德者為金色,普通人則為白色。
她的目光所掃過的地方,所有人不由得微微顫抖瑟縮,心懷鬼胎者尤甚。
她提著劍緩緩走上前去,在一個看起來長得十分忠厚的汪家人麵前停下。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要錢還是要權我都能給你,隻要你願意放……”
此人身上的罪孽是在場之人中最為深重的,可見人不可貌相。
一抹血線劃破長空,溫熱的血珠落在了他周圍人的臉上,讓那一張張本就驚恐的臉顯得越加猙獰。
千山月本想繼續走向下一個,張麒麟卻走上前來將手放在了她握住劍柄的手上。
“阿月,讓我來。”
不要讓這些人髒了你的手。
千山月微微搖頭,有些人罪不至死,而有些人則下十八層地獄都綽綽有餘,可這些唯有她能輕易分辨出來。
“小官,不要看。”
她害怕她殺人的模樣會嚇到他,如果這樣,那她會後悔把他帶來的。
因為,人她是一定要殺的,敢算計小官的人都該死!
而且這些人大都罪孽深重,所以死不足惜。
張麒麟看著她清冷的眉眼,不由得心髒微縮,感覺難受極了,她是遇見了多少苦難,才練就了今日這樣一身本事。
至於覺得她心狠這件事,張麒麟從來沒有想過,他自認為也不是什麼純粹的好人。
千山月是個什麼樣的人都無所謂,他隻看重的是她這個人。
而且,阿月她不會亂殺人的,她比誰都心軟,雖然她外表看起來冷漠,但其實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不過,他還是聽話的閉上了雙眼,她不想讓他看見,那他便不看。
見張麒麟俊美沉默如同雕塑一般閉上了眼睛站在原地。
千山月抿了抿唇。
她提著還在滴血的劍慢慢的在汪家人中穿梭,在一片片驚駭的目光中像死神一般,一一收割那些罪孽深重的人。
或許,有些已經不配稱之為人。
她本可一擊全殺,但是她就是要慢慢的一個個來,讓那些犯了錯的人在恐懼中備受煎熬中死去。
不知過了多久,張麒麟的耳邊響起千山月說跟她走的聲音,同時,她的手已經牽住了他的手,二人緩步前行。
見他毫不猶豫的閉著眼跟隨自己的腳步移動,千山月突然輕聲疑問。
“你害怕嗎?”
是閉著眼前行害怕?
還是害怕你?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阿月,我有你在身旁,所以縱使摸黑前行我也不會害怕,更何況我還有你的牽引,我又豈會害怕。
至於後者。
“阿月,我其實本也並不是什麼溫室裏的成長的花朵,我並不純粹,我也不是一個好人。”他頓了一下,接著又說:“所以,我不需要你時刻將我護在身後,雖然我也為此感到很高興,但是我不想讓你獨自一人麵對這世間的殘忍,我想與你並肩而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阿月。”
千山月微冷的眸光逐漸變得柔軟。
這是她的小官……
這樣溫柔而美好的人,她又豈容他人算計傷害。
他應該不染塵埃,要幹幹淨淨一身白,要坐高臺,不要掉下來,他這麼好的人,千萬千萬不要像我這麼壞。
千山月踮起腳尖,親啄了一下他的唇,她感覺她的心在屍山血海中開出了花來。
“沒有全殺了。”
隻是有些變成了傻子瘋子,而有些還未來得及犯下罪孽的也將會失去這之前的所有記憶,然後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張麒麟微微勾了勾唇。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阿月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隻是有很多人感受不到且不知道她的這份好。
當然,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他就是如此霸道,阿月,是他一個人的。
……
“小三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潘子跑進門的時候還差點跌了一跤。
“潘子,都告訴你了做事不要太容易驚慌失措,什麼事情就值當你如此模樣?”
吳峫穩坐釣魚臺,這個時間段裏發生的事他心裏都清楚,沒覺得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我們的人傳來消息,長白山附近的一處基地裏的數百人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而由於那地處偏涼且機關重重,屬下推測出那就是您讓我們的人尋找並監控的汪家!”
吳峫震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失態驚唿。
“你說什麼?汪家被滅了?”
潘子一臉嚴肅的看著吳峫點頭。
吳峫一瞬間感到無盡的茫然,他驟然跌坐迴椅子上。
怎麼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三叔的計劃變了,如今竟然連汪家竟然也覆滅了!小哥也沒有重新出現在……
小哥!
難道是他?
怎麼可能?
吳峫坐在原處麵上驚疑不定,但又為什麼不可能呢?可是如果真的是小哥,那是不是證明他也有前世的記憶?所以他才會這麼輕易找到汪家!但如果這樣,為什麼他沒有迴來找我?
窗外的陽光漸漸落了下來,吳峫坐在陰影裏,一半露在陽光裏,一半隱在黑暗中……
……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又一年。
西湖邊上一對璧人撐著油紙傘,慢悠悠的走在湖邊。
“小官,你說為什麼兩條四川的條要為了杭州的一個男人,然後和河南的人打起來,淹了江蘇人呢?所以江蘇是被大水衝散成十三塊的嗎?”
張麒麟眨了眨眼睛,意識到她說的是最近很火的那部電視劇裏的情節。
他一時之間有些沉默。
千山月也沒有指望他能迴答,自顧自的說著:“想來是浙江男人魅力太大,讓兩能成仙的蛇都願意造下殺孽,這是不是說的隻羨鴛鴦不羨仙?”
看著她驟然轉身歪頭看向自己的模樣,張麒麟嘴角微微下壓。
“不好。”
“嗯?”
千山月有些懵,一時間沒從他這話中明白他的意思,難道他也認為成仙更好嗎?
“我好。”
浙江男人不好,所以不要看他們。
看我。
千山月瞳孔微的震。
隨即便粲然失笑。
“小官。”
“你怎麼這麼可愛?”
張麒麟微微抿了抿唇,耳尖發熱。
二人上了斷橋,看了水中迎風招展的荷葉荷花,還有在遠處嬉戲的鴛鴦。
“我也覺得不好。”
還不等張麒麟微微勾唇,千山月便接著開口:“鴛鴦的確不好。”
他驀然一頓,默不作聲的盯著她。
“我更喜歡大雁,忠貞之鳥,一生隻有一個伴侶,一方若死,另一方絕不獨活。”
他眉眼中帶著細碎的光,堅定而輕柔的望著眼前的女子。
“一城煙雨一樓臺,一花隻為一人開。”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千山月與他相視而笑,兩人緩緩步入夕陽中。
“小哥!”
張麒麟牽著千山月在人海裏與那人擦肩而過。
輕吐一聲:“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