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微醺而熟悉，卻不同於以往的聲音驟然在耳畔響起。
“小官……你怎麼在這裏？不去睡覺，竟然在為師房中……”
落衡的身體頓時僵硬。
被發現了。
他克製的轉頭看去。
“師……”
這一個字剛開口，他便如同雷劈一般停站在原處。
似不敢相信眼睛一般，他疾步走到那已經坐起身來的人床前。
瞳孔巨震的垂眸，直直的看向她的胸前。
“你！”
“怎麼了？小官？”
他的唇瓣輕輕顫抖，喉結微動，然後又緊緊的抿起。
因為眼前的光景讓他的腦海開始宕機了。
他明明想偏過頭去，視線卻仿佛被繳住了一般。
秦鏡沒有發覺自己身上的異樣，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想要觸摸小徒弟的腦袋。
落衡見她的動作，在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已經重新蹲了下去，讓她能夠將手順利的放到他的頭上。
秦鏡蹂躪了一下少年那梳得整整齊齊的高馬尾。
然後重新慵懶的靠迴了床榻，目光依舊盯著小徒弟。
“大晚上不睡覺，要幹什麼？難道是想為師了？不是才剛分開一小會嗎？這麼大了，還這麼黏著師父……”
她輕聲打了個哈欠。
抬手的瞬間，那露出來的鎖骨更明顯了些。
“莫不是因為變了個環境不習慣，害怕了，睡不著，所以就來找師父了？”
“怎麼還變得膽小起來了。”
她輕笑一聲，接著道:“小時候都敢自己一個人睡覺，怎麼長大了反倒是不敢了。”
落衡腦海中一片漿糊，他緩緩起身，重新垂眸看向床上那人。
青色披散在她的肩頭，霜色的裏衣勾勒出她玲瓏的身形，她眉心的紅痣如同會發光一般，緊緊地繳住了他的視線。
令他無法移開目光。
同一張臉，卻有不同的視覺衝擊。
一個是男子。
而另一個卻是……女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是聽見她說話就輕“嗯”了一聲迴應她。
見他還杵在自己的床前，遮擋住窗外的月光，秦鏡看不真切他的眉眼。
“唉，怕了你了，上來吧。”
“嗯……？！”
落衡呆呆的看著她的紅唇開合，他仿佛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了。
他的表情已經崩潰，腦海也一片空白，此時已經無法聚攏出別的表情。
整個人都呆呆傻傻的，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舉動，在她伸出手來拉自己時，也沒有反抗。
隻知道順著她的力道，爬上了她的床。
然後在她讓出來的空位緩緩躺下。
“睡吧。”
她重新合上了眸，在黑夜中靜靜地躺著。
落衡睜著眼僵直著身子一動不敢動，就這樣直到身旁的唿吸平穩，直到月亮西沉。
直到……
“啊……！”
一聲低聲驚叫在他的側上方響起。
落衡也跟著那人的聲音而哆嗦了一下。
他眼神空洞的看著旁邊那坐起來的人。
那人隻著一件單薄的裏衣，側麵……的弧度若隱若現。
眉心一點紅痣，青絲如墨，染盡風華。
現在正驚恐而手足無措的看著他發呆。
隨著目光的逐漸聚焦，直到此刻，落衡仿佛才終於逐漸迴過神來。
他從床上緩緩坐了起來，眸光深沉的盯著眼前人。
二人之間的距離極近，似乎再靠近一點便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兩人對視半晌，誰都沒有先說話。
秦鏡此刻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除了剛開始坐起來時因為低頭的一瞬間看到的風景而驚叫了一聲，然後她便瞬間心如止水。
開始佛係了。
論最大的秘密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暴露在小徒弟的麵前是什麼感覺？
問就是，活人微死。
他是不是犯了什麼忌諱啊，怎麼總感覺最近頗有一種流年不順的感覺。
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人控製了一般，然後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用說，肯定是把那玉佩給巴迪兒的那塊出問題了。
他本想著，明麵上說清楚緣由給眾人，那麼便不會給人家姑娘落下一個私相授受的名聲。
雖然修仙界不講究這些，但是總歸還是不好。
哪知道現在這樣，那還不如昨天晚上敲暈小徒弟，然後自己劃破虛空趕迴去望月宗找師妹幫個忙，趕在今天早上之前又快些趕迴來呢。
好了，現在全完蛋了。
看著小徒弟那明顯不對勁的眼神，秦鏡苦笑一聲，以為他是不認識現在的自己了。
“小官，你聽我解釋，我真是你師父。”
“嗯。”
嗯……是什麼意思？
是聽她解釋？還是相信她是他的師父？
“呃……”
秦鏡有些卡殼。
說實話她也有點風中淩亂。
所以沒有覺得與自己的徒兒一起同榻而眠有什麼問題。
畢竟孩子都是她養大的。
她心中覺得老父親一般的師父和大兒子一起睡一晚上，完全沒得問題。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現在還沒從自己又變迴女子這件事中反應過來。
已經做了不知多少年的男子了，一朝又變成女身，還是這樣的一個場麵。
說實話，她也沒遇到過。
而她一尷尬就喜歡四處張望，製造一種自己其實很忙的錯覺。
落衡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盯著她，等著她的解釋。
但是他在床的外側，那人在裏側，即便是不說話，也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秦鏡見逃不過了，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那砧板上的魚一樣，被堵在了這方寸之間。
“唉……小官，知道鱔魚嗎？嗬嗬我好比那鱔魚……”
鱔魚雌雄同體，但是他不喜歡她這樣比喻自己。
“我喜歡陰陽蝶。”
他打斷了她的話。
陰陽蝶也是雌雄同體，卻可能一萬隻蝴蝶中才會有這樣一隻。
它是萬中無一，但她卻更是他心目中的天下無雙。
他喜歡蝴蝶不僅是因為它的美麗。
風可以吹起一張白紙，卻無法吹走一隻蝴蝶。因為生命的力量在於不順從。
她不是砧板上的魚。
她是他心中飛舞的美麗蝴蝶。
她驚才絕豔，她舉世無雙，她是修真界的煌煌大日，更是他心頭的月光。
噗通，噗通……
就像現在這樣。
她又在他的心裏亂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