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錯,你沒有錯,一切錯都怪我……錯的人是我。”
“是我大逆不道,是我忤逆犯上,是我貪圖你獨屬於我一人的溫暖,是我欲壑難平,是我對你不懷好意……”
落衡眸光淒冷的望著那人的背影。
“可你絕不能否認我的情誼,這不是依戀,不是恩情,更不是一種錯覺!”
“……如果,你是覺得我年齡尚小,那請你能給我一些時間成長,師父,你也對我是不一樣的,不是嗎?世間有那麼多忘年戀,又為何不能多我們二人,修行之人,年歲又豈是問題!”
“冥頑不靈。”
她拂袖轉(zhuǎn)身,眸光清冷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我清清楚楚的看著你長大,教你練功習劍,教你讀書寫字。每一次你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勤奮的用功修煉,我都看在眼裏。我何止隻是你的師父,你幾乎已經(jīng)等同於是我的孩子!
教我如何能夠假裝你隻是一個不相幹的少年,我們之間又怎麼可能會發(fā)生什麼忘年之念!”
她的語氣和緩下來,看向他的目光複雜而慈悲,如同天上得道的神女。
“一生何其漫長,年少的情不過曇花一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小官……待你堪破一切虛妄時,你會驟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很大,你會認識許多新的朋友,你會找到自己熱愛且願意追逐的一切。
那時你會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的一切不過是年少無知的一時衝動,隻因為你沒有見過外麵的大海,所以你愛上了溪流,你沒有看過外麵的高山,喜歡上了門前的土坡……
若你能認錯,你我?guī)熗蕉俗赃會是如從前一般……”
認錯?
他要認什麼錯?
他喜歡她便是錯。
一想到她此言的意思便是當作既往不咎,但是也不會容許他繼續(xù)亂來。
她想他繼續(xù)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她的好徒兒,好弟子!
明明事情已經(jīng)開始按照他的預期所走,可他卻突然不甘心,也不願意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認錯。
他沒有走火入魔,他也不是年少無知,他的真心清風明月可鑒。
如果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他依舊隻是一個凡人。
在他這個年歲,在他所處的那個年代,他若是生在尋常的百姓家,可能如今孩子都有好幾歲了。
所以他又豈還是一個孩子,可能隻有她一直都隻將他當做孩子,所以她才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她親手教出來的弟子竟然大逆不道的愛上了她!
他的確已經(jīng)被禮義廉恥釘在了恥辱柱上,可他就是喜歡她,他的感情不可恥,是他可恥!
他也並不年幼懵懂,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師父,我錯了。”
他蒼白著臉勾唇,抬手抹去了唇瓣上的血漬。
接著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後,小心翼翼的環(huán)抱住她。
“不要生氣了,是徒兒錯了,隻要你不生我的氣,讓我如何都可以。”
他溫熱的唿吸打在她的耳畔,秦鏡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如此不走心的道歉,他當她是聽不出來還是篤定了她不會對他如何。秦鏡心中窩火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消氣?
是為了讓她消氣才道歉,並不是覺得自己錯了而道歉。
素日裏仿佛不善言辭的人今日破天荒的對她說了許多,就連文字遊戲竟也被他對自己玩得爐火純青。
秦鏡深唿吸幾下,似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不欲與他再多言,接著在他的懷中驟然消失不見。
懷中的突然一空,落衡微微一怔,然後將環(huán)住她的手緩緩收緊,最後抱住了自己。
他竟然低聲笑了起來。
唇角的鮮血為他增添了幾分邪魅,這與平時那個清冷柔和的少年相比如同變成了兩人一般。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他連道號都是她為他起的。
縱使事情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也不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之前的一切裝乖賣巧不過是為了惹她憐惜。
這副光風霽月的少年皮囊之下,他的靈魂如同一隻陰濕男鬼一般,瘋狂的想要與她糾纏在一起。
適可而止,他也想適可而止。
但是,他做不到。
所以師父啊,你每憐惜我一分,都是對我的縱容。
我絕不會放手……
他清晰的能夠感覺到,她對他是不一樣的,縱使沒有男女之情,也終歸與旁人是不同的。
而她曾經(jīng)之所以總是見縫插針的提醒他,他們之間的關係,也都是在隱晦的提醒他莫要誤入歧途。
可一個人待在火邊,縱使這個人是瞎子,但是火焰熾熱的溫度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裝作視而不見的。
她那般聰明,又豈會真的不懂。
是她不想懂,不願意去想明白。
她以為自己會如她所想那般,長成光風霽月的少年,會在年歲漸長之後看開一切,會安安分分的做她乖巧的徒弟。
可他在經(jīng)曆過年幼時的一切,就注定了他絕不會放過她這一抹月光。
從前他的確隻想伴在她身邊便好。
但不知何時,內(nèi)心中的欲念已經(jīng)開始讓他夜不能寐,他真切的感受著那不能言說的痛。
到了如今,她卻告訴他,他們之間隔著的不隻是有師徒的名分,還有很多很多不可跨越的東西。
迴去曾經(jīng)?
迴不去了,因為她不能再繼續(xù)裝作視而不見他的情,而他也不甘心繼續(xù)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作為她的小輩,連吃醋的權利都沒有。
他從前不僅要防著女的,現(xiàn)在還要防著男的,他變得如同陰暗中的男鬼一般,表麵光鮮亮麗,內(nèi)裏卻痛苦至極。
即便是這樣,他也還是想留在她身邊,即便就算是這般痛苦又如何,他也絕不會放手。
然而,等他迴到客棧卻沒有找到那人。
本以為她迴到了的巴氏族地了,他立即動身前往。
可沒想到在他到了巴氏的族地之後,也沒有見到那人。
“師侄啊,你師父說他有事,需要先行一步,讓我將這個乾坤戒交給你,而你在等武器煉製好之後,便可去遊曆天下了。”
落衡不可置信地看著巴瑾。
他怔怔的發(fā)呆許久。
在最初的精分之後,他的麵容逐漸變得平靜。
既然如此,他便如她所願。
努力修行,廣交好友,然後去遊曆天下,去看看她口中的高山河流,去觀她看過的四時變換,滄海桑梧。
他會成長成為她所期待的樣子。
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任由歲月變遷,自己此情不改。
仙曆三十二萬六千八百九十三年。
修真界出了一個少年天驕,一人一刀行走於世。
然而修真界之廣,天下英才如同過江之鯽,所以起初,人們以為隻是又出了一個天才罷了。
直到少年孤身跨越了山河大江,問道太一聖地浩然劍。
那一戰(zhàn)驚天動地,日月無光,修真界從此響徹了那位刀修的道號。
尋月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