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爬上閣樓找備用被褥時,一腳踩塌了腐朽的地板。右腿陷在窟窿裏,膝蓋撞到一個硬物。
\"嘶——什麼東西?\"
扒開碎木板,下麵藏著一個紫檀木匣。匣子表麵刻著雲紋,鎖扣已經鏽蝕。我使勁掰開,裏麵是一卷泛黃的竹簡。
竹簡上的字跡娟秀卻陌生:
\"慶曆三年,雲山有畢方鳥化形為人,名喚雨娘。與山中樵夫相戀,樵夫乃純陽之體...\"
閣樓突然暗了下來。我抬頭,畢雨不知何時蹲在橫梁上,火紅的裙擺垂落,像一片燃燒的雲。
\"原來你在這裏。\"她輕笑,\"我找這卷竹簡找了五百年。\"
竹簡從我手中飛到她掌心。畢雨撫摸著上麵的字跡,眼中火光忽明忽暗。
\"那個樵夫...是你前世。\"她指尖輕點,竹簡在空中展開,\"我們約定在月圓之夜完成陰陽調和,卻被道士打斷...\"
樓下傳來嬌嬌的喊聲:\"歡喜!你死哪去了?\"
畢雨的身影如水墨般暈開,隻留下飄落的竹簡。我慌忙接住,最後一行字突然變得清晰:
\"若欲解此劫,需以純陽之血點其眉心...\"
閣樓門被猛地推開。芳芳端著豆漿愣在門口,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竹簡上。
\"你臉色好難看。\"她放下碗湊過來,\"這是什麼?\"
我下意識藏起竹簡:\"沒什麼,老賬本而已。\"
芳芳的指尖擦過我的手背。她今天塗了指甲油,是淡淡的粉色,像初春的櫻花。我突然想起畢雨說的\"前世\",喉嚨發緊。
\"歡喜哥,\"芳芳突然說,\"如果...我是說如果,那隻鳥妖再來,你會跟她走嗎?\"
閣樓安靜得能聽見塵埃落定的聲音。
\"我...\"
樓下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接著是嬌嬌的尖叫。我和芳芳衝下樓,看見嬌嬌舉著銅鏡,鏡麵映出廚房裏一個扭曲的紅色身影。
\"她躲在灶臺後麵!\"嬌嬌大喊,\"這鏡子能照出妖怪真身!\"
銅鏡突然變得滾燙,嬌嬌失手摔在地上。鏡麵裂開一道縫,畢雨的身影從裂縫中滲出,漸漸凝實。
\"三天期限還沒到呢。\"她歪著頭,發間簪著的紅玉簪子滴下熔巖般的液體,\"小老板,考慮好了嗎?\"
芳芳突然擋在我麵前:\"他不跟你走!\"
畢雨瞇起眼睛。我脖子上的胎記突然劇痛,像被烙鐵燙過。竹簡上那句話在我腦海中迴響:需以純陽之血點其眉心...
\"芳芳,讓開!\"
我咬破食指,朝畢雨衝去。她輕巧地躍起,落在吊燈上。我撲了個空,撞翻餐桌。醬油瓶砸在地上,黑色液體蜿蜒如蛇。
\"沒用的。\"畢雨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你的血隻能暫時封印我,卻解不開五百年的詛咒...\"
吊燈突然墜落。畢雨化作一團火球撲向我,卻在半空被什麼東西攔住——是嬌嬌扔出的漁網!網線閃著銀光,顯然浸過符水。
畢雨在網中掙紮,每動一下就有火星迸濺。芳芳趁機撿起銅鏡碎片,對準她的臉。
\"!\"畢雨發出淒厲的鳴叫。鏡中映出的不是人臉,而是一隻羽毛凋零的獨足怪鳥。
我趁機撲上去,染血的手指按向她的眉心——
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畢雨的身體突然透明,我的手指穿過她的額頭,像穿過一團霧。
\"晚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的元神已經開始消散...\"
閣樓找到的竹簡突然發出金光,懸浮在空中展開。新的字跡浮現:
\"唯有真心之淚可續元神\"
芳芳的眼淚正巧滴在銅鏡上。畢雨的身影突然凝實了一分。她驚訝地看向芳芳,又看看我。
\"原來如此...\"畢雨苦笑,\"需要的是她的眼淚...\"
屋外雷聲大作。暴雨傾盆而下,奇怪的是雨滴是紅色的,像摻了朱砂。畢雨的身影在雨中漸漸模糊。
\"月圓之夜...\"她的聲音隨風飄散,\"山頂老槐樹下...若你還記得...\"
最後一滴紅雨落地時,畢雨徹底消失了。農家樂恢複平靜,隻有滿地狼藉證明剛才的混亂不是幻覺。
芳芳腿一軟坐在地上。我扶住她,發現她的手冷得像冰。
\"她說的...是什麼意思?\"芳芳聲音發抖,\"為什麼要我的眼淚?\"
嬌嬌撿起銅鏡碎片拚湊:\"鏡妖相克,畢方鳥屬火,而芳芳你...是水命。\"
我這才注意到,暴雨中農家樂門前的石階上,不知何時出現一串濕漉漉的腳印,通向雲山深處。
腳印盡頭,一輪滿月正從雲層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