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般囚獄峰底,哀魂無聲放歌處。
青山第九峰峰穀深處,這裏長年累月刮著罡風,置身此處,耳邊便隻剩下了朔烈的風聲。
風聲獵獵,無休止的刮著整個峰穀,若是動用修為去風聲中捕捉,便能聽到風中傳來的細細嗚咽。
那是峰穀四周的山壁上囚牢裏犯人的哀嚎。
為邪者,為惡者,逆宗者,盡投入此峰,這是冷千秋定下來的規矩。
許長卿站在峰頂,默默看著腳下漆黑無邊的峰穀,輪迴九世,他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有不少世忤逆了師尊後,他都被投入到此峰中過。
囚獄峰的罡風是冷千秋從東荒盡頭的無邊底淵借來的,當被風吹過,囚禁此處的犯人便會感覺自身連著靈魂都被針掃過,當被罡風吹過十八遍,再意誌堅定的囚犯也隻能張開嘴無聲哀號。
在這裏的每一瞬間都會是煎熬。
許長卿迴宗後便沒再關注紫兒的處置,他和紫兒都是一代弟子,紫兒擅自掠走許長卿出逃,這件事怎麼處理全靠師尊一人決斷。
這件事可大可小,畢竟許長卿本人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隻是修為短暫耽擱了幾天,但師尊將紫兒判下囚獄峰,估計還是探知到了紫兒主動選擇魔女血海命途一事。
自己迴宗多少天了?許長卿沒有專門去記過,隻知道自己迴宗當天紫兒便被送到了囚獄峰,還是罡風最烈最冷的峰底。
“昨夜淩晨巡峰弟子巡檢時,發現了紫兒的囚牢被破壞,立馬上報至長老府遠,長老院即刻對青山宗在宗子弟和青山城上下盤查,經核實,四弟子葉清越和紫兒已失聯,也發現了四弟子葉清越曾出現在囚獄峰處的痕跡!
獨孤淨天站在許長卿身後,一身黑衣的白發魔女身姿高挑,聲音簡單的跟許長卿匯報著情況,宣布了師尊的命令後,許長卿花嫁嫁年瑜兮三人,便跟著獨孤淨天來到了第九峰。
“沒理由的,囚獄峰有師尊的一道法旨,對這裏的囚犯有天然壓勝,即使破了監牢的牆壁,也出不了這囚獄峰!
年瑜兮皺著眉,作為被最早一批被冷千秋接到山上的人,她對冷千秋的實力有著最清晰的認識,這認識無論是前世和今生都未被打破。
“罡風和壓勝,確實是囚獄峰從不被越獄的保障,況且師尊之念覆蓋青山方圓百裏,即使葉清越真有辦法劫獄,那她和紫兒的越獄行動,師尊也沒理由不知道!
花嫁嫁也麵色凝重,對她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小事,無論是紫兒和葉清越,她們都是花嫁嫁這一世的情敵,況且紫兒的‘惡行’在前,保不準下次她又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來禍害自家男人。
花嫁嫁扭頭看向身側今天格外沉默的獨孤長老,蹙著細眉問道:“獨孤長老,這事,師尊那邊到底是怎麼想的,下令時可有多說些什麼!
獨孤淨天沉默的眼神稍稍被打破,她看了眼身前這位不高不矮,身子偏瘦削一些的女孩,很難想象會是花嫁嫁和許長卿第一個在一起……
“太多的我也不能多說,今早我在殿上跟師尊匯報此事時,師尊昨夜是對葉清越紫兒的出逃有反應的,但是師尊還是默許葉清越和紫兒離開了,至於為什麼又要許長卿將兩人捉拿迴山……”
天魔女子看向最前麵的男人,眼神微微閃動幾分,還是說了出來,“師尊說,這是長卿和她們的牽纏,牽纏必須要有結果!
“師尊放走她們做什麼,還嫌現在這麼多人恢複記憶不夠亂嗎?”花嫁嫁有些不理解的搖搖頭,師尊一向遙遠,即使是她們這些一代弟子跟師尊的接觸都不算多,更別說揣測師尊大人的心思了。
事情在花嫁嫁視角看來真的是麻煩極了,好不容易和許長卿有了一個相對溫馨自然的開始,接下來要做的不過是避世隱居或者直麵大世兩條路,有著輪迴的記憶,但即使未來的大世無法躲避,花嫁嫁也希望自己和他能少受點折磨和苦難。
那些苦頭不是在前三世吃完了嗎?
可現在葉清越和紫兒出逃,未來的不確定性又增加了,這就很讓花嫁嫁心煩。
一旁年瑜兮也心煩,師尊這出是啥意思,在鼓勵葉清越向紫兒學習?期待那兩人能再幹點大事出來?
年瑜兮和他的前世輪迴僅有一世,隻知道那個紫兒可是個不簡單的主,跟許長卿的輪迴人生比花嫁嫁還多,昨晚她還在和塗山九月討論過要不要向紫兒取取經呢。
“獨孤長老,既然師尊有令,那這件事就得落到實處去認真的做,帶我去紫兒姑娘的囚牢看看吧,說不定那兩人留下了什麼痕跡!
他的聲音依舊是一貫的穩定平靜,獨孤淨天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微微點點頭,掏出囚獄峰令,帶著一行人往峰底去。
越往峰穀深處,罡風愈烈,即使有著峰令上的陣法抵禦,卻依舊能聽到那哀哭的風聲,如泣如訴。
許長卿極熟悉這種聲音,這麼多世加起來,他大概是在這囚獄峰底呆過最久的人,當然紫兒在這呆過的時間也不會少,她也是?。
這麼想,她在這囚獄峰底也不至於太受罪,畢竟足夠熟悉了吧。
跟著獨孤淨天一路往下到了峰底,四人來到了那間小小的牢房前,牢房的牆壁被開出了一個新的‘門口’,‘門口’的邊緣平整光滑,是被利物割開。
“葉清越是青山宗劍道最盛者,這應該是她那柄‘清越’劍留下的痕跡。”花嫁嫁摸著牆壁洞開處的邊緣,微微有些感歎。
花嫁嫁的修行天賦也不低,但跟前麵幾個師姐比起來總是會有些相形見絀,最主要是前麵這幾位師姐不僅天賦高還努力,花嫁嫁怎麼趕都趕不上,更別說之前為了許長卿還耽誤了一段時間。
“清越是她的佩劍,能斬開這裏的牆壁,她用的是另一把她的本命劍!痹S長卿看了一眼斷口處,便做出了判斷。
“清越的本命劍?她什麼時候有的,什麼名字?”年瑜兮有些意外,她也是用劍高手,知道本命劍的厲害,但是葉清越才什麼修為,就能養好本命劍並拿出來使用了?
許長卿沒有迴答她,花嫁嫁也沒吭聲,作為擁有三世記憶的花嫁嫁,她自然知道未來的劍道魁首本命劍是什麼名字,但是花嫁嫁不會說,也不想說。
那把劍叫思卿。
“別在門口看了,進來看看吧。”獨孤淨天站在牢房內,緊緊盯著許長卿,她很想知道許長卿看到接下來畫麵的表情,她自己剛看見的時候可是被震撼的不輕。
許長卿走進這座小小的幽深的牢房,在這被罡風吹徹著靈魂都要顫抖哀嚎的囚獄峰峰底,有人在牆壁上準確刻出了許長卿的畫像。
畫中的男人眉眼輕斂,似在修習,畫上每一筆順滑準確,不見筆畫的顫抖,隻是每筆畫跡帶著鮮紅,想來是用來在牆壁上刻畫的尖石鋒利,刺破了手掌。
許長卿教過紫兒作畫,作畫時講究筆畫穩定,心思澄澈,要一心念著所畫之物。
現在看來,她學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