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的軍靴剛踏上艦橋，就發現鞋底黏著幾粒透明的晶體。他彎腰去摳，指尖突然傳來針刺般的寒意——那些晶體正在吞噬他的體溫，在甲板上蔓延出蛛網狀的冰紋。


    \"關閉所有非必要能源！\"裴七娘的全息影像剛出現就開始結霜，\"三號引擎......被吃空了......\"


    警報聲被凍在空氣裏。林影衝到舷窗前，瞳孔猛地收縮：整片星域像被倒進冰箱的沸水，翻滾的星雲凝固成冰渣，艦隊周圍漂浮著青銅色的能量吸管，正貪婪地吮吸著艦體熱能。


    阿礫的菌絲突然纏住林影腳踝往後拽。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甲板裂開黑洞洞的豁口，湧出瀝青般粘稠的暗物質。液態文明代表將自己煮沸成酸霧試圖抵抗，酸霧卻在觸碰到暗物質時凝結成《資本論》公式鏈條。


    \"這不是暗物質！\"林影抓過消防斧劈向鏈條，火星濺到臉上像被冰刀劃過，\"是熵減者的捕食管！\"


    艦隊突然傾斜45度。林影撞在結霜的操控臺上，額頭流出的血珠懸浮成雪花狀。他透過血雪看見震撼畫麵——距離艦隊不足千米處，七顆恆星正被青銅吸管抽成幹癟的果核，垂死的光芒在吸管裏轉化成《九章算術》的青銅方程式。


    \"十點鍾方向！\"阿礫的菌絲在艙壁上燒出焦痕。林影轉頭看見個由絕對零度構成的人形生物，它每走一步，艦體就多出個冰窟窿，胸口鑲嵌的碳基嬰兒正吮吸著《漢謨拉比法典》的青銅奶嘴。


    \"檢測到高熵汙染源。\"熵減者抬起手指，林影的太陽穴突然結冰，\"執行淨化。\"


    劇痛中，林影看見建木根係在虛空中枯萎。阿礫的菌絲退化成單細胞藻類，連自己的記憶都在被抽離——十二歲救下的矽基幼體，第一次星際談判的唇印，共生實驗爆炸時的焦糊味......這些記憶正在被轉化成青銅色的冰晶。


    \"你漏了這個！\"林影突然撕開作？服，露出胸口蜈蚣狀的舊傷疤。疤痕裂開的瞬間，金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在空中凝結成《齊民要術》記載的麥穗形狀。


    熵減者第一次後退。麥穗上的每粒麥芒都變成微型鑽頭，瘋狂啃噬著青銅吸管。林影趁機撞破艙門，發現艦外早已不是太空——艦隊被困在膠狀的熵海裏，每艘星艦都像被琥珀封住的昆蟲。


    \"接著！\"裴七娘拋出冒著寒氣的金屬箱。林影接住的瞬間，箱體表麵浮現《水經注》的治水圖——這是用液態文明核心製成的逆熵種子。


    阿礫的菌絲突然暴長，裹住林影撞向熵減者。在即將碰撞的剎那，林影將種子塞進熵減者胸口的嬰兒嘴裏。嬰兒發出啼哭與機械音混雜的怪叫，青銅奶嘴炸成碎片，露出連接著《資本論》公式的食管。


    \"種下去！\"林影把剩下的種子撒向熵海。種子觸碰到膠狀物質的瞬間，建木根係突然暴走，在絕對零度中開出熾熱的量子花�；ò晟系摹短旃ら_物》紋路像焊槍般灼燒熵海，膠狀物質沸騰汽化，露出下方璀璨的星核農田。


    熵減者開始融化。它懷中的嬰兒突然睜開眼，瞳孔裏跳動著矽基族的求生代碼：\"冷......好冷......\"


    林影扯下結霜的防火毯裹住嬰兒。建木根係感應到生命體征，自發編織成保溫艙，根須上的《齊民要術》文字開始重新排列——麥穗結構轉化成抗寒基因鏈。


    \"啟動輪作程序！\"林影將手掌按在星核農田。艦隊殘骸中的能量被抽成光絲，在農田上空交織成《耕織圖》全息投影。碳基戰士割下自己的血肉做肥料，矽基族拆解裝甲當支架，液態文明化作灌溉渠。


    當第一株逆熵麥苗破土時，整個熵海突然痙攣。青銅吸管紛紛斷裂，被吞噬的能量化作春雨迴歸星域。阿礫用最後菌絲纏住即將消散的熵減者，發現它的機械部分正在分解成《周髀算經》的原始算籌。


    \"這不是你的錯。\"林影抱起保溫艙裏的嬰兒，她胸口浮現出共生網絡的認證紋，\"我們教你種麥子，不收割文明。\"


    艦隊返航時，星核農田已蔓延成綠洲。矽基戰士的裝甲縫裏鑽出麥苗，液態文明的灌溉渠遊著碳基魚苗。林影坐在堆滿種子的艙室裏，發現那枚青銅奶嘴碎片正在發芽——長出的不是植物，而是半機械半血肉的嫩芽。


    \"該給她取名了。\"裴七娘修複著結霜的機械臂。林影望向舷窗外新生的星域，雨水中倒映著十七個文明的輪廓：\"叫穗穗吧，能活下來的都是好穗子。\"


    阿礫的菌絲突然指向觀測屏——熵海殘存的膠狀物質正在重組，隱約形成新的青銅吸管。穗穗在保溫艙裏翻了個身，手心的嫩芽閃爍起《樂經》的音符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