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寶泉鎮，孫傳武和胡曉曉倆人找了鎮子上的招待所，開了兩間房間，然後把胡曉曉一個人留在了招待所裏。


    胡曉曉能跟著來，但是孫傳武不能帶胡曉曉去事主家，這麼辦事兒不好。


    他是來辦事兒的，不是來領著人看熱鬧的。


    到了事主家裏，寒暄兩句，孫傳武進了靈棚。


    靈棚裏，停床上躺著一具扭曲的屍體，身上蓋著白布。


    事主姓李，寶泉鎮的，兒子有出息考上了大學，然後迴了縣裏，現在在高中上班，是個主任。


    他家的故事足以證明這個時代讀書能夠逆天改命的事實。


    這年代的大學含金量還是很高的，就算是師範生畢業都能包分配。


    李守成家裏窮，三十二了才找娶了一個傻子當媳婦兒。


    按照他那個家庭，三十二基本就打光棍了，成老跑腿子了。


    為了延續香火，也顧不上挑肥揀瘦了，傻就傻吧，能生就行。


    結婚第二年，他傻媳婦兒就生了個兒子。


    當時李守成還擔心呢，自己這兒子別隨他娘，要不家裏又得多一個傻子。


    好在李守成的兒子李濤沒隨他娘，不說腦子多好使吧，但是學習這塊兒還是沒問題的。


    勤能補拙，家裏這個情況，李濤從小也懂事兒，拚了命的學習。


    再真實點兒說，他是想逃離這個家庭。


    都知道寒門出貴子，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另一句話，那就是寒門無孝子。


    李濤算不上孝順。


    迴了縣城以後，他分到了縣裏，哪怕是過年，也隻不過在家裏住上一天，然後就匆匆離開了家裏。


    至於這事兒孫傳武為什麼知道，那是因為來到這一家之後，孫傳武突然就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聽說過這件事情。


    這件事兒是因為一篇文章，一篇李濤寫的文章，才被廣為人知。


    還有個原因，那就是李濤也是他的地理老師。


    李守成這兩年過的不錯，李濤雖然不願意迴家，但是錢卻沒少給家裏送。


    李守成紅著眼看著自己躺在停床上的媳婦兒，從兜裏掏出一個信封，裏麵是八十塊錢。


    “小孫先生啊，我媳婦兒她苦了一輩子，算我求求你，讓我媳婦兒好好走。”


    “她疼啊，她。。。”


    李守成別過頭，眼淚順著蒼老的臉上一滴滴往下落。


    他的傻媳婦兒雖然傻，但是跟自己過了好幾十年，怎麼可能沒有感情。


    那是他一輩子的伴兒啊，那是他半條命啊！


    孫傳武深吸了口氣，對著靈棚裏的親屬說道：“都出去吧，我自己忙活就行。”


    眾人點了點頭，孫傳武拿過毛巾被，在靈棚裏扯了道簾子。


    掀開白布，醜娘睜著眼睛，表情絕望的張著嘴睜著眼睛，身子就像是讓人折壞了的玩具，脖頸還有腰都折出了直角。


    叨咕了幾句，孫傳武戴上手套，然後掰著她的腰用力的一推。


    “喀嚓！”


    女人的腰瞬間恢複到了近乎正常的位置。


    再次推了一下，女人的腰終於恢複了正常。


    然後是摔的露出骨頭的大腿，以及脖子。。。


    到了手臂的時候，孫傳武看著女人緊握著的右手，用力的在關節上一按，女人的手緩緩被孫傳武撬開。


    一個青澀的，上麵泛著些許紅霞的李子，滾落到孫傳武的腳邊。


    孫傳武弓下身子，把李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供桌上，然後繼續複位她的胳膊。


    全部複位以後，孫傳武深吸了口氣，拿著針線開始縫合被骨頭戳破的傷口。


    處理完畢，孫傳武給女人淨了身，給她穿上衣服以後，孫傳武在她的眼睛上輕輕一抹。


    “大娘，你放心走吧，下輩子肯定沒這麼疼了。”


    鬆開手，李守成媳婦兒的眼睛沒有再睜開。


    孫傳武對著外麵喊了聲。


    “行了，都進來吧。”


    李守成看著眼前恢複正常的媳婦兒，捂著嘴別過頭，泣不成聲。


    “你們誰去拿個饅頭，一會兒墊在她下巴上，等嘴閉上了以後再放壓口錢。”


    “這輩子已經這樣了，下輩子托生個好身子。”


    李守成的妹妹進屋拿了一個饅頭，遞到了孫傳武的手裏。


    孫傳武也沒多說，拿過饅頭墊在李守成媳婦兒下巴的下麵，然後把壓口錢放在了她的嘴裏。


    出了靈棚，孫傳武洗完了手還有手套，然後從兜裏摸出煙點上。


    抽了兩口，李守成紅著眼睛走了出來。


    “小孫先生，謝謝你。”


    孫傳武搖了搖頭：“李大爺，紙錢啥的多燒點吧，好歹讓她在下麵不缺錢花。”


    “嗯，一定多燒點兒。”


    “這些年啊，跟著我苦了她了。”


    說良心話，李守成媳婦兒雖然傻，但是不耽誤李守成疼她。


    這一輩子，雖然隻給他生了個兒子，但是他從來沒因為她傻，把她不當作正常人。


    他們的感情質樸，可能沒有那麼多花哨的愛情，但是相守這麼多年，愛情早就不重要了。


    孫傳武沒有接話，因為他知道這個傻女人的死因，他知道為了什麼。


    他的心裏很不舒服！


    囑咐完了以後，孫傳武直接道別。


    “李大爺，紙錢啥的按照我剛才說的燒，然後有事兒你就去旁邊招待所喊我。”


    “對付口再走唄。”


    “不用了李大爺，你忙活著吧，我媳婦兒在招待所等著我呢。”


    出了院子，孫傳武上了車。


    和胡曉曉吃了飯，倆人在鎮子裏轉了一圈兒，然後迴招待所睡覺。


    五點左右，孫傳武和胡曉曉倆人又去飯館兒吃了一頓，然後自己去了李守成的家裏。


    前腳剛到，後腳，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進了院子。


    他麵無表情的進了靈棚，瞥了眼旁邊躺在停床上的女人，神色有些複雜的跪了下去。


    磕了頭，他上了香燒了紙，然後站起來從兜裏掏出了錢，塞到了李守成的手裏。


    “爹，學校還有事兒，車在外麵等著我呢，等上五七的時候，我。。。”


    “啪！”


    響亮清脆的耳光聲，震碎了天上的殘陽。


    陽光照在李守成的側臉，黝黑的臉上，滿是憤怒和落寞。


    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


    “你特娘的，就算是天塌了，耽誤你送你娘最後一程了？”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孝順的玩意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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