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臨安城有許多地方的燈火徹夜未眠。
那夜陳小富睡得很是香甜。
他不知道他收留災民之事在臨安城引起了巨大的轟動,他的本意並非如此。
收留災民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一方麵讓那些災民們不再繼續流浪,能夠得到最大的救助,能夠多活一些人下來。
另一方麵……他需要人!
要開采瓦泥山上的礦,要修建花溪別院那巨大的圍牆,要開荒種地,將來還要開設一些作坊……這些都需要人!
原本所想是挑選三五千個身強力壯的,可真深入那些災民之中,見到了他們的淒慘景象之後,他還是無法做到冰冷無情。
都怪這該死的善良!
昨日到夜晚時候,臨安城外後續來的所有災民他也叫張大牛帶人去收了,這一家夥攏共就有了一萬二千四百六十四人!
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瓦泥山上的那些臨時搭建的棚子嚴重不夠用,這該怎麼辦呢?
次日一早他起了床並沒有去後花園再跑步鍛煉。
他派了二狗子去了瓦泥山將張大牛給叫到了別院。
“今兒個的天已經開始轉涼,畢竟已入秋多日。”
他一邊斟茶一邊對張大牛說道:
“少爺我思考的還是不夠周祥,沒有料到多出了一大半的人。”
“瓦泥山南麓我記得有一片開闊的灌木林,灌木林間還有一條溪流。”
“嗯,”
張大牛接過茶盞一飲而盡,說道:
“那邊我們叫十裏河,那灌木林中有許多野雞兔子,農閑時候我常與村裏的夥伴去那地方挖陷阱抓野雞兔子……少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都住在瓦泥山山頂上這不是個好辦法,雖說距離礦藏近,但山頂不平,要修建房舍這很麻煩。”
“不如這樣,將十裏河那地方的灌木全部砍去,背山麵河而建大量的房子……這距離入冬也不遠了,要修建磚瓦四合院肯定是來不及的。”
“還是就在十裏河那地方先蓋幾處大的棚子,讓那些災民先渡過這個冬……冬天他們也有事可做,女的去開墾對岸的那些荒地,男的就留在瓦泥山上挖礦,老人就在家裏帶孩子。”
“你給孫大爺說一下,窯洞再修建幾處,做磚瓦的人再增加一些,燒窯不要停!”
“城牆用的磚且緩一緩,先燒修建房子的磚瓦。”
“主要是我希望在明年冬,不僅僅是你們都能住上新房子,那些災民們也能都住進新房子這便是最好的……這樣他們才能更有歸宿,才不會動了離開這裏的心思。”
張大牛點了點頭:“那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你們現在住的村子就叫花溪村,你告訴那些災民,他們要住的那地方就叫……十裏河村。”
“一個嶄新的地方,一個嶄新的村落,就是他們將來的家了。”
“那地方的地,少爺我去找葛城守要來,那地方最終要如何建設,等少爺我實地再去仔細看看告訴你。”
“好!”
張大牛起身告退,他飛快的向瓦泥山跑去。
翠紅帶著大管家陳實這時走了進來。
他衝著陳小富拱手一禮,小意的說道:
“少爺,老仆前來是來給少爺您說說這糧食的情況的。”
陳小富抬眼看了看陳實,伸手一引:“請坐。”
“謝少爺!”
陳實落座,說道:
“少爺,別院所擁有的田地一共是三百七十頃,一頃五十畝,也就是一萬八千五百畝。”(大周計量)
“其中有地八千五百畝,有田一萬畝。”
“別院的田地都是好地。”
“這些地,在好的年頭畝產小麥平均在一百斤,畝產稻穀平均在一百五十斤。”
“今年略有欠收,小麥畝產隻有勉強九十斤,稻穀畝產也隻有一百二十來斤。”
“別院所有的地,今年總的小麥收成是七十二萬斤,佃農們占四成,別院落下四十三萬二千斤。”
“別院所有的田,今年總的稻穀收成是一百二十萬斤,除去佃農的四成,別院落下七十二萬斤。”
“這聽起來似乎挺多,但別院的所有支出皆來自於這些田地所產的糧食。”
“按照以往的糧價來算,坊市小麥售價兩文錢一斤,扣除別院所有人的口糧,售出小麥四十萬斤,能得……八百兩銀子。”
“坊市以往稻穀售價是三文錢一斤,別院賣出七十萬斤稻穀能得兩千一百銀子,總共的收入也就是三千兩銀子。”
陳小富頓時就吃了一驚——
他還從來沒有仔細的去算過這筆賬!
此刻聽陳實如此細致的講來,他才忽然發現自己簡直就是個大財主了!
除去給了張大牛的那些銀子,除去小薇存下的那些銀子,他的兜裏還有十二萬兩!
十二萬兩銀子,這是花溪別院這麼多的田地足足四十年的總收成!
他本能的覺得這有些荒謬。
在他目前所接觸到的這些人中,似乎個個都是大款!
尤其是齊國的那位鈺扶公子……他家恐怕真富可敵國啊!
他這才發現自己兜裏的銀子好像足以讓那些災民們吃米而不是吃米糠!
他這也才察覺到那些莊稼人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的侍候著莊稼,一年到頭兜裏卻難以存下幾兩銀子。
他讓張大牛給村民們發了二兩銀子過節,那些村民們真比過年還要開心。
他讓張大牛給那些災民們說,他們去挖礦一個月二十文錢,那些災民一個個樂得就像撿到了金元寶似的。
如此看來,至少這大周朝的農人過的日子是極為艱苦的,因為糧賤!
也因為低下的生產力和生產工具所導致的糧食的畝產極低。
一畝好田才產水稻一百五十來斤……這是陳小富完全沒有料到的。
看著陳小富臉上那震驚的表情,陳實又道:
“少爺,給您說這些主要是因為您收留了那麼多的災民,按照別院所存之糧食和銀子,咱們……到不了年關就都要吃米糠了。”
“老仆的意思是,是不是讓他們吃兩天飽飯就讓他們走吧?”
“少爺的心意盡到就行了,他們的命……就聽天由命,可好?”
陳小富正要給陳實說自己在卓記錢莊還存有多少銀子,翠紅已飛快的跑了過來。
她氣喘籲籲站在了陳小富的麵前,她的麵色有些緊張也有慌張:
“少爺……大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