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老邁的大黃狗虔誠的蹲在神像前做早課……
這不是早課的時間。
它或許並不知道時間,隻是那鍾聲一響它本能的反應吧。
阿來將兩扇破舊的大門完全打開。
裏麵的光線並不明亮。
他走了進去,極為熟悉的用火折子點燃了神仙前的幾盞油燈,又點亮了一盞氣死風燈。
他將這氣死風燈遞給了令狐多情,從供臺上取了一炷香點上,恭恭敬敬的給這三清神像行禮,雙手再將這炷香插入了供臺上的香爐中。
有了油燈和香火,這道觀仿佛便多了些許生機。
他呆呆的看著這神像一聲歎息:“師傅果然是很懶的。”
他從令狐多情手裏取過氣死風燈,帶著陳小富三人繞到了神像的後麵。
後麵有一扇門。
出了這扇門便是漆黑一片——
整座道觀都在絕壁之下,這後麵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光線。
氣死風燈微弱的光芒將這裏的黑暗照亮,陳小富便看見了這裏的模樣。
這裏算是……後院。
頂上是巖石。左右緊靠巖壁建有兩排木頭房子。
這木頭房子看上去比外麵的道觀保存的略微好一些。
這裏風雨都不能進。
兩排木頭房子之間算是院子。
一角有一口巨大的水缸,另一角有一張石頭桌子。
還有一角有一尊石刻的很大的龜。
桌子前隻有兩張石頭凳子。
阿來將這盞氣死風燈掛在了石頭桌子右上方的屋簷上,他咧嘴一笑:
“這裏冬暖夏涼挺舒服的,就是黑了一點。”
說著這話,他去了一旁的房間裏搬出了兩個小板凳,“坐吧,師傅聽到了鍾聲很快就會迴來。”
陳小富坐在了那張石桌前,疑惑的問了一句:
“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住著哪裏舒服?外麵有那麼寬為啥不在外麵修幾間房子呢?”
“我也問過師傅呀,師傅不許,說無極觀的弟子就必須住在這裏。”
“這兩年我很少住在這裏了,不舒服,覺得很壓抑。”
令狐多情瞅了阿來一眼:“那這兩年你住在哪裏?”
“住在山上,我在山上搭建了一間小木屋,每日迴觀裏來做早課和晚課,掃掃神像,陪師傅吃吃飯,晚上便迴我那小木屋去睡覺。”
令狐多情眉梢一揚:“你師傅也是個怪人……喂,我說,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麼寶貝啊?”
“這巖石裏麵,”
令狐多情指了指那漆黑的巖石:“是不是有你們道教的什麼秘籍?不然誰願意住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阿來瞪了令狐多情一眼:“有個屁的寶貝!”
“師傅說,這無極觀曾經香火還是可以的。”
“師傅還說,這無極觀鼎盛時候也有弟子數百人的,”
阿來的話被令狐多情打斷:“就這破地方你給我說說怎麼住下數百個人?”
“躺數百條狗都不行!”
阿來仰著脖子四下裏張望了一下:“師傅說這裏曾經不是這樣的,陳朝明武年間,也就是百年前,觀外的那地方很大很大。”
“現在的所存的這三清殿是無極觀的後殿,前麵還有三座大殿,兩旁也有耳殿。”
“明武二十二年夏,這裏發生過一次劇烈的地龍翻身,一家夥將前麵還有左右的殿全給翻沒了。”
“現在殿外那萬丈懸崖就是那年地龍翻身逃出了青雲山造成的。”
“當時的內務司司正張光泰向明武皇帝進言,說……青雲山無極觀所鎮壓之惡龍掙脫了束縛,它要入長江,沿長江而上,當會去蜀州!”
“若是讓它去了蜀州,與蜀州之龍氣匯聚……恐成大氣候!”
“明武皇帝便派了張光泰和欽天監監正李尋風二人負責將這條惡龍重新封印。”
“李尋風是無極觀的祖師爺了,他精通道教五術。”
“二人帶著數百輛馬車的物質和上千的死囚來到了青雲山,將原本尚存的三清殿給拆了,在這崖壁上掘出了這個洞。”
“師傅說他們在這裏掘地十丈,打入了一根符文銅杵。
當銅杵打下一半的時候,地下湧出了大量的鮮血。”
“再一次地動山搖,這一搖,便將山頂的那處湖給搖決了堤,便有了我們途徑的那處瀑布。”
“銅杵打不下去了,青雲山山穀中傳來了震天的龍吟,便見烏雲翻滾電閃雷鳴。”
“張光泰命內務司百人將那上千的死囚全部殺盡!”
“那些死囚的血順著銅杵流入了洞中,那龍發出了一聲悲鳴。”
“有一道龍魂衝天而起,隨暴雨而去。”
“銅杵完全打了下去,雲開霧散,李尋風掐指一算麵色大變……說陳朝要完蛋!”
“二人迴朝,明武帝大怒,罷免了張光泰內務司司正之職,卻又沒有給張光泰定罪。”
“張光泰和李尋風二人被派去了蜀州,他們順長江而上去尋那龍魂之下落,聽說二人終老於蜀州的保寧府。”
“這地方呢,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師傅說住在這地方就是要看著那根銅杵,它定住的是龍尾,龍的本體依舊在地下,或許早已死了,也或許它還活著。”
令狐多情呆愣了片刻:“那銅杵在哪裏?”
“喏,就在那石龜之下。”
這故事很有意思。
但聽在陳小富的耳朵裏……它就是個故事。
這個故事與前世武則天的傳說有些像,所以他便問了一嘴:
“女皇祖籍是哪裏人?”
阿來沉吟三息:“師傅說女皇祖籍就是蜀州道利州人!”
令狐多情頓時瞪大了眼睛:“這豈不是說那龍魂去了蜀州還真成了氣候?”
阿來點了點頭:“師傅說張光泰和李尋風二人去了蜀州之後追那道龍魂至保寧府,二人並沒有斬掉那道龍魂,他們在保寧府修建了一處樓,名叫鳳凰樓。”
“那道龍魂被困於鳳凰樓中,以此延續了陳朝國祚又百年。”
“隻是他們二人早已作古,並不知道那道龍魂滋養了一道鳳魂。”
“那道鳳魂用了百年時間吸收了龍魂,它飛出了鳳凰樓,落在了利州!”
“就在那一天,年僅十五歲的周媚被選為宮女去了集慶,這便有了大周!”
陳小富目瞪口呆。
他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懷疑起自己來:
“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個聲音從外麵傳來:“世間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聽聽就算了,何必當真!”
一個邋遢的身材消瘦的老道士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著那隻與他看上去差不多老的瘦骨嶙峋的狗。
老道士的左手提著一隻兔子,右手提著兩隻野雞,他將這兔子和野雞丟給了阿來:
“拿去處理一下招待客人,”
“對了,水缸裏的水沒有了,去給為師挑滿。”
“還有柴火也不多了,去劈一些柴火迴來。”
“你這沒良心的,酒都沒給為師帶一壺迴來?”
阿來挑起水桶,拎著兔子野雞飛一般的跑了。
冷道士一撩那看不出顏色的道袍坐在了桌前,伸手,一家夥就抓住了陳小富的手腕。
片刻,他眉間微蹙:
“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