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凝結(jié)中,李老頭率先打破沉默,哈哈一笑,接過白條:
“旗牌官說笑了,我這把老骨頭,黃土都埋半截了,死不死有什麼兩樣?到是,我這幾個不成器地子侄,還請?zhí)破炫聘咛зF手放他們一馬,他們腦子笨,怕耽誤了唐旗牌的事,罪過就打了!
說話的空檔,老頭子不著痕跡地打掉李榮摸上刀柄的手,同時狠厲地瞪了趙錢二人一眼。
凝結(jié)的氣氛在無形中淡化,唐辰微微皺眉,他本想嚇唬一下這嘴毒的老頭,沒想到他竟如此淡定。
一個混跡市井的老混混,都這麼不好對付,那當(dāng)朝首輔又當(dāng)如何?
穿越過來後,一直以來的小看古人心思,頓時收斂起來。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古人比今人,隻是見識少,智商卻都一樣的。
孫嵋忍不住走上前來,對著李老頭福了一福,“老爺子,您既然知曉許多內(nèi)情,能否指點一二,助我救出爹爹?”
李老頭打量了她一眼,“丫頭,你可高看小老兒了,小老兒隻不過是市井賣臉譜麵具的,逗逗小兒或許可以,這等朝堂大事,豈是我這麼一個市井小民所能插手的。”
話說了一半,李老頭突然看向唐辰,道:
“唐旗牌,既然敢接這燙手山芋,必定是有所依仗,你該求他才是!
唐辰一言不發(fā),就這麼冷冷地看著,他的表演。
李老頭尷尬地摸了一下下巴,嘿嘿一笑:
“小老兒嘴賤了些,唐旗牌莫怪,不過看唐旗牌定製了這麼多麵具的份上,勸旗牌一句,莫要小瞧了背後之人,須知這文人殺人,可從來不用刀。”
孫嵋不解地,脫口問道:“那用什麼?”
李老頭笑著開始收拾手上的工具,拿過一支眉筆,如同閑聊一般,為她解惑道:
“文臣武將,士子流氓,皆可殺人,但用什麼方式殺人,可天壤之別,其中尤以文人殺人,最為誅心。
他們的刀是手中的筆,一筆在手,天下我有,上至帝王,下到百姓,無人不可斬。
世人最重什麼?無非名利二字,君子重名,小人趨利。
上麵那些人自詡為君子,便是極為看重個人名聲,這人一旦名聲壞了,眾叛親離,與死亡又有何異?”
唐辰心中一動,眼睛瞇了一下,道:
“多謝老爺子提醒,晚輩自有計較!
李老頭笑道:“唐旗牌的聰慧,不像十四五歲的少年,倒讓老頭子想起一個人來,傳言中那位,也是這般聰慧,算盡天下英雄,於逆境中帶領(lǐng)一幫泥腿子,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誰呀?”孫嵋像個好捧哏似的,滿臉好奇地問道。
當(dāng)然她現(xiàn)在的假臉,麵部動作還有些僵硬,作出來的表情沒那麼誇張,但配合那雙靈動的眼睛,倒有了幾分別樣的韻味,活脫脫一個冷峻星目少年郎。
“大鄭開國太祖高皇帝!
一語驚四座,趙錢孫李四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唐辰的眼神全變了。
唐辰眼睛瞇了瞇,擺了擺手:
“太祖高皇帝天縱奇才,學(xué)究天人,在下怎敢與之相比?
老爺子這是在捧殺我,您這把殺人的刀,也很鋒利啊。
得虧這裏沒有外人,若讓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晚輩這顆腦袋明日就擺在菜市口了!
李老頭還想解釋一句,但唐辰不想再跟他廢話了,直接拱手抱拳道:
“既然此間事了,我們就不打攪老爺子了,晚輩還有事要忙,這就告辭。”
說著,招唿孫嵋轉(zhuǎn)身便向外走去,隻是見趙錢二人跟著要動時,他又停下腳步,頭也不迴地道:
“既然老爺子都張口求了,你們就不要跟來了,接下來也不需要你們跟著,孫公子我們走。”
孫嵋怔了一下,確認是在叫自己,當(dāng)即邁步跟上。
趙錢二位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李老頭歎息一聲,將手中的白條一把拍在兒子李榮懷中,“想當(dāng)年我們老哥仨,不說在四九城,便是在東城所裏也算是一號人物,怎麼就生了你們?nèi)齻蠢貨!
趙起元聽罷反駁道:“小侄不知李叔為何對唐旗牌有如此大惡意,畢竟你們倆今日隻不過初見,沒有私怨才對。
但小侄知道,自從昨日開始小侄被調(diào)出清白房,已然是他的下屬。
今日晨間,去東城所取資料時,陸總旗還特別交代,要小侄護好唐旗牌安危。
上官有命,下軍必從。
小侄先謝過李叔,他日若能飛黃騰達,再當(dāng)來報,告辭!”
撂下這麼一句話,轉(zhuǎn)身追上唐孫二人。
在他之後的錢大通,翁聲道:
“李叔,俺不知你咋想的,俺是笨點,學(xué)不會你和俺爹那些技能,但俺知道跟著唐旗牌這一次,是俺唯一能看得見的一次出人頭地的機會。
即便因此,可能會如李叔說的那樣,夷滅三族,但跟著唐旗牌闖上一闖,這輩子也值了。
再說了,俺爹把俺娘和他的那幫親戚都得罪完了,俺要是真被滅三族,死的時候能捎帶上他們,俺爹知道了,隻會誇俺。”
說完,對著屋裏父子二人,鄭重一抱拳,“大路朝天,就此別過!
李榮有些意動剛要也跟著出去,李老頭重重咳了一聲,“你幹什麼去?不準去,他倆爹都沒了,孤家寡人一個,死就死了,你爹我可還活著呢!
“如你所說的那樣,送死去啊!崩顦s將那張白條又拍迴李老頭的懷中,大喊一聲,“兩位哥哥,等等我,大家同去,同去!
李老頭捏著手中白條,衝著自己兒子的背影,破口大罵:
“你個不孝子,死的時候,別讓老子給收屍去。
瑪?shù),到頭來,落的老頭子我裏外不是人,我們老個仨怎麼就生了你們?nèi)齻傻蛋。
老趙你個王八蛋算了半輩子的命,可算到自己的兒子這麼蠢?
老錢你個老流氓,可知道自己生的兒子會這麼憨?”
隻是光罵自己兒子,尤不解恨,李老頭又再罵起唐辰:
“一介白丁,不過束發(fā)年紀,竟敢介入朝堂紛爭,若是長大了豈非要惑亂天下?
還有那兩頰無肉的幹瘦樣子,尖嘴猴腮妥妥就是一個奸佞模樣,老頭子就看你最後怎麼死。
皇上也是老糊塗了,腦子抽了多少風(fēng),啟用這樣的人作整肅朝堂的刀,沒老統(tǒng)領(lǐng)那個處事的火候壓著,小統(tǒng)領(lǐng)怎麼可能握的住他,一個不慎這把鋒利刀,將要殺個血流成河了,到時候有你們悔的時候。
昏君呢昏君。
昏君配奸臣。
唉…世道又要變咯…”
同樣的話,不同意思的表達,在內(nèi)閣次輔蕭府中同樣上演。
“一介白丁,束發(fā)之年,便敢算計朝堂滾滾諸公,適梅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蕭元馭放下手中的信,對坐在下首的女婿陳適梅由衷讚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