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瓦片上像撒豆子,我蹲在祠堂房梁補漏,突然一道驚雷劈碎夜空。黃大仙的尾巴猛地纏住我手腕:\"快看!天上有隻風箏!\"
那根本不是風箏——是個人影從雲端墜落,青衫鐵翼纏著雷電,像被射中的大雁般打著旋兒砸進後山。我們趕到時,焦土坑裏躺著個道士,半邊鐵翼插在樹杈上,另半邊壓著塊刻滿星圖的石碑。最醒目的是他腰間玉佩,裂成兩半還死死攥在手裏,上麵\"淩霄\"二字泛著血光。
\"淩霄閣的酸儒。\"白嘯天嗅了嗅空氣,\"三百年前被雷劈散魂魄那位?\"
灰無影突然從石碑後竄出,爪子裏攥著把帶血的銅錢:\"煉魂教的追魂錢!這牛鼻子被當魚餌了!\"
道士突然睜眼,眸中金光刺得人流淚:\"螻蟻安敢妄言!\"他袖中飛出七枚銅釘,釘住灰無影的尾巴,\"本座淩霄子,縱使仙骨盡碎,也輪不到鼠輩......\"
話沒說完,他胸口突然爆出團黑霧,凝成個三眼鬼臉咬向喉嚨。我抄起石碑砸去,碑上星圖竟亮起金光,照得鬼臉\"滋滋\"冒煙。淩霄子悶哼一聲,扯開道袍——心口釘著枚蛇紋骨釘,釘尾連著紅線沒入雲端。
\"噬魂釘......\"黃大仙的胡子直抖,\"釘魂鎖魄,紅線的另一頭怕是拴著煉魂教的屍傀!\"
暴雨中傳來銅鈴聲,十八具紫僵踏著屍油浮出地麵。領頭的黑袍人晃著趕屍鈴:\"淩霄老兒,你這''天機星盤''的魂魄,教主可是饞了三十年!\"
淩霄子突然暴起,斷翼橫掃擊飛三具僵屍,自己卻踉蹌跪地,嘔出的血裏混著金砂。我趁機扯住紅線,觸手的瞬間眼前閃過畫麵:煉魂教主用他的血在青銅棺上畫符,每畫一筆,雲端就劈下一道雷。
\"他們在用你引天雷煉屍!\"我甩出墨鬥線纏住紅線,\"黃大仙!童子尿!\"
黃大仙卻叼來壇陳年酸菜:\"用這個!他修的是無情道,最怕人間煙火氣!\"
酸菜糊上紅線的剎那,雲端傳來炸雷。淩霄子渾身痙攣,斷翼卻暴漲三丈,硬生生把雲層裏的青銅棺拽落人間。棺蓋震開的瞬間,我們全傻了——裏麵躺著個與淩霄子一模一樣的道傀,天靈蓋插著七枚星紋釘。
\"好個偷天換日!\"黑袍人獰笑,\"用本命魂煉的屍傀,滋味如何?\"
淩霄子的瞳孔寸寸碎裂,他突然掐訣引雷劈向自己心口:\"本座寧墮無間,也不做邪祟傀儡!\"
千鈞一發之際,灰無影咬斷我褲腰帶:\"快用山神印!\"我這才想起懷裏的虎紋玉佩,沾著血按在道傀額頭。玉佩突然發燙,浮現出白嘯天的虛影:\"大貓!借點仙氣!\"
後山傳來虎嘯,道傀額間的\"王\"字金紋大亮。淩霄子渾身一震,星紋釘被虎嘯震得鬆動。我趁機拔出噬魂釘,滾燙的金血濺在石碑上,星圖突然化作光幕籠罩四野。
光幕中浮現三百年前的畫麵:青年淩霄子為救洪水中的百姓,強行催動禁術移星換鬥,卻遭天雷反噬。煉魂教趁他虛弱時剝魂抽魄,將\"悲憫\"與\"仁慈\"煉成屍傀,隻留\"高傲\"在人間飄零。
\"原來您不是天生冷血......\"我話音未落,淩霄子的斷翼突然刺穿道傀心髒。道傀炸成金粉的剎那,暴雨中響起萬千百姓的哭嚎——正是當年被他救下的亡魂!
\"本座不需要憐憫!\"淩霄子眼中金血流淌,\"天道無情,悲憫才是最大的......\"
\"放屁!\"我抓起把金粉按在他傷口,\"看看這是什麼!\"
金粉滲入肌膚,淩霄子突然顫抖起來。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洶湧而至:婦人將嬰孩托出洪水的剎那,老者用身體為他擋下天雷,少女折柳編成護身符......三百年來困住他的不是天雷,是自囚的心魔。
煉魂教徒趁機偷襲,淩霄子卻笑了。他徒手捏碎銅鈴,斷翼卷起星圖石碑砸向敵陣:\"今日方知,螻蟻撼樹亦為天道!\"
黎明時分,淩霄子站在廢墟間重塑鐵翼。這次用的不是玄鐵,而是紫僵的殘甲與百姓供奉的鋤頭。他甩給我的《天機策》扉頁,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天穹之高,不如人間三尺。\"
三日後,煉魂教的戰書釘在祠堂大門。淩霄子撫摸著新鑄的鐵翼,上麵嵌著七枚銅錢——正是灰無影偷來的追魂錢。當夜我們突襲煉魂教分壇,他故意觸響所有機關,卻在屍傀爆炸時用鐵翼護住眾人。
\"你瘋了?\"我在煙塵中咳嗽。
\"本座在測算天機。\"他彈去肩頭灰塵,眼底閃過狡黠,\"算到有人私藏了教主私庫的鑰匙。\"
灰無影的尖叫從寶庫傳來:\"淩霄子我日你仙人!這箱子裏全是賬本!\"
月光下,淩霄子倚著殘碑擦拭鐵翼。我湊近才發現,那上麵刻滿極小的人名——正是三百年前洪水中喪生的百姓。當第一滴露水順著名字滾落時,我聽見雲端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