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泊湖的冰窟窿冒著森森寒氣，青銅麵具人留下的靛青布條被風卷到半空，打了個旋兒，啪地貼在王大柱腦門上。“這味兒……咋跟黃爺竄稀時一個德行！”他扯下布條捏著鼻子嘀咕，身後白嘯天一腳踹在他腚上：“再磨嘰，老子把你塞冰窟窿裏醒醒腦！”
眾人圍在冰窟窿邊，碧波仙子指尖凝出一團水球，映出昨夜模糊的畫麵——青銅麵具人彎腰從黑水中撈起塊焦黑的骨頭，骨頭上蜿蜒的血紋像活蟲般蠕動。柳青玄蛇信嘶嘶作響：“是黑羅剎的‘孽根骨’，吞了這玩意兒，能借邪神殘魂養出肉身。”
胡九娘尾巴尖戳了戳王大柱的後腰：“小冤家，你猜這麵具人是想給自己捏個俊臉蛋，還是造個醜八怪傀儡？”
“捏個屁！”黃天霸蹲在王大柱肩頭磨牙，“玄陰觀那幫雜碎早死透了，這鱉孫肯定是他們祖師爺從墳裏爬出來的！”
堂口的火炕燒得滾燙，王大柱癱在炕席上啃凍梨，腦門卻沁出層冷汗。灰無影縮在炕角，鼠爪捧著塊羅盤似的銅器瞎搗鼓，冷不丁“哎喲”一聲——羅盤指針瘋轉，直指房梁。“有髒東西！”他哧溜鑽到供桌底下。
房梁上簌簌落下幾縷香灰，淩霄子展翅撲棱而下，爪間抓著半截燒焦的黃符：“有人在堂口布‘窺陰陣’，專探仙家弱點。”
供桌上的黃仙牌位突然“哢”地裂成三瓣，黑山君熊掌一拍炕沿：“內鬼！絕對有內鬼！”
王大柱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桃木劍挨個指過眾仙家：“誰？誰特麼偷摸使陰招？”
胡九娘慢悠悠梳著尾巴：“昨兒夜裏，灰無影溜去地窖偷喝蛇膽酒。”
“黑山君啃了供桌上的燒雞。”
“淩霄子半夜往東南方飛了二十裏。”
“放屁！老子那是追查麵具人！”淩霄子鷹羽炸開。
“都消停！”柳青玄蛇尾卷住鬧騰的眾人，陰惻惻道，“窺陰陣需用堂口香灰做引，布陣的……就在咱眼皮底下。”
二更天，土地廟殘破的供桌前閃過道黑影。
“這是碧波仙子的鱗片和蒼狼王的斷爪。”黑影將布包推給青銅麵具人，“按約定，該給我解藥了。”
麵具下傳出悶笑：“急什麼？等煉成‘五毒傀’，莫說解藥，長白山仙家都得聽你差遣。”
黑影猛顫：“你說過隻取仙家物件，不傷人性命！”
“仙家的命，算人命麼？”麵具人忽然甩出條銀鏈，鏈頭綴著枚刻滿咒文的銅鈴，“去，把王大柱引到斷龍崖。”
簷角積雪簌簌飄落，白嘯天叼著黑影的後頸躍入院中。火把驟亮，照出灰無影慘白的鼠臉。“灰爺？！”王大柱桃木劍哐當落地，“咋是你？！”
灰無影哆嗦著掏出個瓷瓶：“他們給俺下了屍蠱……說湊不齊五毒傀的材料就讓俺爛成耗子泥……”
青銅麵具人突然搖鈴，灰無影雙目赤紅，鼠爪暴漲三寸直掏王大柱心窩。黃天霸一尾巴抽飛瓷瓶：“醒醒！你偷喝的蛇膽酒裏摻了柳爺的解毒丹！”
灰無影渾身抽搐，噗地吐出團黑漿，漿裏裹著條蜈蚣似的蠱蟲。麵具人見勢不妙，袖中甩出張符紙化作黑煙遁走。
斷龍崖上陰風怒號，青銅麵具人立在峭壁邊緣，腳下是用血紋繪成的五芒星陣。“王大柱，你可知三十年前剿滅玄陰觀的五大仙家裏，有個擅用鎖仙絲的灰仙？”他掀開麵具，露出張布滿屍斑的臉，“那老耗子為保族人，親手給我師父下了蠱……可惜啊，灰家小崽子們還是被黃天霸撕成了碎渣！”
灰無影突然慘叫：“爹！你是灰家叛徒灰三魁！”
“閉嘴！”灰三魁搖動銅鈴，崖底騰起五具青麵獠牙的毒傀，“今日要麼王大柱跳崖祭陣，要麼你們陪他一起喂傀！”
毒傀嘶吼著撲來，白嘯天虎爪拍碎一具，卻被毒液灼得皮開肉綻。碧波仙子掀起水幕困住兩具，柳青玄蛇尾纏住灰三魁：“當年你為私仇勾結邪修，害得灰家幾乎滅族，還有臉提舊怨？！”
“少廢話！”灰三魁咬破舌尖噴出血霧，毒傀瞬間暴漲三倍，“王大柱，你若不跳，我就讓灰無影體內的屍蠱——”
話音未落，王大柱突然躥上崖邊巨石：“老癟犢子！你不是要五毒傀嗎？爺爺給你湊個大的！”他掏出灰無影藏的雷火彈塞進褲襠，轉身衝眾仙家咧嘴一笑：“黃爺，下輩子再給俺當保家仙啊！”
“小兔崽子你敢！”黃天霸尖叫著撲去。
轟隆！
雷火彈炸起漫天雪霧，王大柱和灰三魁齊齊墜崖。毒傀在爆炸中碎成齏粉，青銅麵具滾落崖底，露出一張與灰無影七分相似的臉。
三日後，堂口供桌上多了塊新牌位。灰無影跪在牌位前哭得打嗝：“都怨俺……要不是俺中了蠱……”
“嚎喪呢？”灶房簾子一掀，王大柱瘸著腿蹦出來，褲襠焦黑一片，“黃爺拽著俺尾巴蕩秋千似的，能摔死才怪！”
胡九娘笑盈盈遞上一碗黑糊糊的膏藥：“來，姐姐給你敷敷‘重點部位’。”
“使不得！”王大柱捂著褲襠滿院亂竄，簷下新掛的青銅鈴鐺突然無風自響。柳青玄盯著鈴鐺上浮現的血紋，蛇瞳驟縮：“灰三魁的毒傀……在鏡泊湖底聚陰氣！”
眾人齊刷刷望向窗外，長白山巔陰雲密布，雲層中隱約露出半張青銅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