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腳下的亂葬崗飄著股醃酸菜混屍臭的怪味,我蹲在墳頭啃著凍硬的粘豆包,後脖頸子突然被冰碴子砸了個正著。灰爺從墓碑後探出鼠頭,爪子捏著半塊發黴的供果:\"瞅見沒?那豁牙土地廟的門檻,讓耗子啃得跟老太太牙口似的!\"
胡九娘化成人形倚著歪脖子柳樹,九條尾巴在月光下泛著銀輝:\"小冤家,你爺爺當年在這片兒跳大神時,可沒少往土地廟塞黃符。\"她尾巴尖卷起塊碎瓦片,瓦當上模糊的饕餮紋突然滲出黑血,凝成個倒懸的儺麵圖騰。
阿木爾解下腰間血飼鼓,鹿皮靴碾過凍土:\"這地界兒埋著大貨。\"他指尖抹過鼓麵暗紅血漬,十三隻紙紮的陰兵突然從墳包裏鑽出,腦門貼著\"九幽借道\"的黃符,眼眶裏跳著相柳鱗片的幽光。
\"裝神弄鬼!\"黑山君熊掌拍碎兩具紙人,飛濺的竹篾裏蹦出窩帶牙的肉蟲。碧波仙子掀起地下水澆灌,蟲群遇水暴漲成手臂粗的相柳觸須。柳爺蛇尾橫掃凍土,鱗片刮出的火星裏竟映出徐福當年布陣的虛影——老方士正將刻滿卦象的青銅釘楔入龍脈穴位!
\"叮——\"
黃爺突然炸著毛竄上柳爺頭頂,金瞳死死盯著土地廟殘破的匾額。半截朽木\"哢嚓\"斷裂,露出裏頭凍著的青銅麵具——那儺麵內側密密麻麻刻著契丹文,眼窩處鑲著的黑曜石正往外滲血絲。
我伸手要摘,麵具突然發出防空警報般的尖嘯。整片墳地劇烈震顫,十三口薄皮棺材破土而出,棺蓋上用日軍刺刀刻著\"731部隊試驗品\"。灰爺呲著鼠牙撲向最近那口棺材,爪子剛碰棺蓋就被電流掀了個跟頭:\"完犢子!小鬼子給棺材通上電了!\"
烏雲其其格的馬頭琴弦突然繃斷,科爾沁少女按住琴箱暗格:\"徐公帛書提過,儺麵是巫祖的記事珠!\"她甩出的琴弦纏住我的手腕,冰涼觸感讓我想起爺爺臨終前的話:\"柱兒,咱老王家的出馬契在土地爺屁股底下......\"
\"找著了!\"我一腳踹翻香爐,爐底壓著個油紙包。褪色的出馬契上,爺爺的朱砂手印旁赫然按著個儺麵印記!碧波仙子引水衝洗,契書背麵浮出句滿文:\"以血飼麵,可見真神\"。
胡九娘突然甩尾卷住我的腰:\"小冤家,借點童子血!\"她指甲劃過我掌心,血珠濺上麵具的剎那,整片墳地突然靜得能聽見雪落聲。
\"轟——\"
儺麵騰空而起,黑曜石眼窩射出兩道血光。光柱交織處浮出幅上古畫卷:巫祖赤腳踏著相柳七寸,手中青銅劍劈開蛇鱗,飛濺的血珠凝成九枚儺麵。畫麵忽轉,九幽部族的叛徒跪在相柳屍身前,將沾血的儺麵按進自己天靈蓋......
\"原來儺麵是這麼來的!\"阿木爾的血飼鼓突然自燃,火苗裏傳出鄂倫春古調。鼓點聲中,十三口棺材齊齊炸裂,凍屍們機械地跳起薩滿祭舞,每具胸腔都嵌著塊刻\"魂\"字的芯片。
淩霄子俯衝抓碎領舞凍屍的天靈蓋,叼出的腦核裏裹著微型發報機:\"昭和十八年......式神操控実験(式神操控實驗)......\"柳爺蛇尾卷住發報機捏碎,殘骸裏蹦出個戴防毒麵具的虛影——正是天狗少年!
\"精彩!\"少年手中玉璧映出骨塔第九層的景象,相柳殘魂正啃噬最後一根鎮龍釘,\"王大柱,你猜巫祖斬蛇時流的血——都喂了誰?\"
黑山君突然抱頭哀嚎,熊掌撕開胸口皮毛。機械心髒外露的瞬間,我們齊刷刷倒吸涼氣——那跳動的核心竟是枚微型儺麵!
\"當年徐福老兒騙我們植入巫祖血晶,\"天狗少年癲狂大笑,\"現在整個東北的出馬仙都是相柳大人的充電寶!\"
灰爺突然躥上我的肩膀,鼠爪子撚著半張出馬契:\"你爺爺早看穿這局了!\"契書夾層裏掉出塊龜甲,徐福朱批刺眼:\"九幽竊血,當以誠破之\"。
胡九娘九尾燃起青火,火苗舔過黑山君胸口。機械儺麵遇熱龜裂,露出裏頭凍著的巫祖血晶:\"小冤家,該給這幫孫子整個東北亂燉了!\"
阿木爾咬破舌尖噴在血飼鼓上,鄂倫春星圖自血光中升起。烏雲其其格的馬頭琴迸出十二道音箭,每道都釘在凍屍的芯片上。我掄起鐵鍬劈向天狗少年的虛影,刃口卻被玉璧吸住——那上麵正浮現出中原九鼎的方位圖!
\"現在弄死我,你們永遠找不到......\"少年話音未落,我懷裏的儺麵突然爆出刺目血光。巫祖虛影自紅光中踏出,青銅劍指地畫符:\"癡兒,九鼎在人心!\"
整片墳地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壘成的祭壇。十三具刻滿儺麵的青銅鼎圍成圈,鼎內巫祖血脈沸騰如熔巖。徐福虛影廣袖翻飛間,九道龍形金光自鼎中衝天而起,長白山巔的相柳哀嚎震落萬頃積雪。
我們拽著昏迷的黑山君逃出地陷時,朝陽正染紅天際。灰爺蹲在殘破的出馬契上啃花生:\"你爺爺這老登,把破解之法紋在契約花紋裏——得用放大鏡瞅!\"
胡九娘尾巴尖卷走我掌心的儺麵碎片,媚眼映著霞光:\"小冤家,徐公在血晶裏留了句話......\"她對著陽光轉動碎片,冰棱折射出八個斑駁小篆:
\"赤子熱血,可化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