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將海水蒸成猩紅的霧靄，李青的龍爪陷入礁石裂縫。璃懷中龍?zhí)サ男奶暸c浪潮共振，每跳一次，他右臂的鱗片就多裂開一道細(xì)紋。白衣少年坐在三十丈外的浮木上，青銅鈴鐺在指尖晃出蠱惑人心的清音。
\"爹爹可知這海為何叫孽海？\"少年屈指彈飛鈴鐺，鈴舌突然伸長(zhǎng)纏住龍?zhí)サ目嬹伲琝"三百年前敖清姑姑焚海時(shí)，燒化了十萬八千具龍屍——那些怨氣凝成血蓮子，蓮子生根便成了孕龍樹。\"
璃的斷角迸發(fā)冰晶，卻在觸及鈴舌時(shí)化為血水。李青的逆鱗突然離體，化作彎刀斬向青銅鈴。刀刃相撞的剎那，他看見鈴鐺內(nèi)側(cè)刻著密密麻麻的生辰——每個(gè)日期都對(duì)應(yīng)自己蛻鱗時(shí)的劇痛。
\"叮——\"
鈴音穿透耳膜。龍?zhí)ネ蝗槐犻_豎瞳，臍帶如毒蛇般纏住璃的脖頸。李青的右臂不受控製地刺向嬰孩，卻在觸及繈褓時(shí)被冰裂紋凍住。少年笑得前仰後合：\"父子相殘的戲碼，看多少次都覺有趣。\"
海浪突然裂開深淵。十三具青銅棺槨浮出水麵，棺蓋上的困龍咒與李青的鱗片共鳴震顫。最中央的棺槨突然炸裂，敖月的身軀由血霧重塑，她心口嵌著半枚玉扣，正是李青父親臨終前緊握的遺物。
\"青兒，該服藥了。\"敖月指尖凝出血珠，珠內(nèi)遊動(dòng)著九百條噬魂蠱。李青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認(rèn)出這些蠱蟲的形態(tài)，竟與瘟疫爆發(fā)時(shí)村民嘔出的黑蟲一模一樣。
璃的龍尾掃起罡風(fēng)，海麵頓時(shí)結(jié)出冰刃。敖月輕吹口氣，冰刃瞬間汽化成血霧：\"好侄女，當(dāng)年你躲在敖清裙下逃過剜鱗之刑，如今倒學(xué)會(huì)咬人了？\"
龍?zhí)ネ蝗惶淇蕖Ｄ鹾ｉ_始沸騰，無數(shù)白骨手臂攀上礁石。李青看見每具骸骨都長(zhǎng)著與自己相似的麵容，它們的脊椎上刻著煉血宗的噬心咒。少年踩著骸骨走來，腕間鈴鐺已換成青銅鐲：\"父親可知，這些才是您真正的兄弟？\"
李青的逆鱗彎刀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刀鋒割開腕間血脈時(shí)，黑血中竟遊出細(xì)小的蠱蟲。敖月麵露癡態(tài)地捧起血水：\"當(dāng)年在你胎中種下噬魂蠱，便是要養(yǎng)出這至毒之物...\"
話音未落，龍?zhí)ネ蝗槐l(fā)出刺目金光。璃的斷角應(yīng)聲脫落，化作冰錐刺入敖月眉心。李青趁機(jī)奪迴龍?zhí)ィl(fā)現(xiàn)繈褓中藏著半卷血書——正是困龍淵中見過的敖清字跡。
\"快念！\"璃的龍鱗片片炸起，在血霧中結(jié)成屏障。李青的視線掃過血書殘卷，那些扭曲的龍文突然活過來，順著冰裂紋爬上他的瞳孔：
**\"七月初七夜，以燭龍心血澆灌往生蓮，可破血嗣輪迴。\"**
孽海突然陷入死寂。敖月拔出額間冰錐，傷口處湧出的卻是細(xì)沙：\"好姐姐，到死都要壞我好事...\"她的身軀開始崩塌，每粒砂礫都化作微型孕龍樹，瞬間鋪滿整片海域。
少年狂笑著踏碎浪花：\"父親可知，每棵孕龍樹都是您的子嗣？\"他撕開衣襟，心口處嵌著枚帶血的蓮子，\"就像我，是您第三百零一次輪迴的產(chǎn)物。\"
李青的右臂鱗片盡數(shù)剝落。他徒手捏碎血蓮子，汁液濺在血書上，竟顯出新字跡：\"東海之極有龍墟，墟中藏刃可斬因果。\"龍?zhí)ネ蝗灰扑种福榈温涮幐∑鹎嚆~羅盤。
璃的瞳孔突然收縮。羅盤指針正是她的斷角所化，此刻正指向海底某處。少年臉色驟變，鈴鐺化作巨網(wǎng)罩下：\"休想靠近龍墟！\"
李青將龍?zhí)トM(jìn)璃懷中，逆鱗彎刀劈開血霧。刀鋒觸及青銅網(wǎng)的剎那，他看見三百年前的自己——那個(gè)被種下逆鱗的嬰兒，正在敖月懷中啼哭。幻象中的敖月割開手腕，將龍血喂進(jìn)嬰兒口中：\"喝吧，喝夠九百九十九次，你就能成為完美的容器...\"
\"破！\"璃的斷角刺入羅盤。海底突然升起青銅城樓，坍圮的城牆內(nèi)插著柄鏽跡斑斑的巨劍。李青的冰裂紋開始燃燒，他認(rèn)出劍柄紋路與困龍鎖同源。
少年化作血蟒撲來。李青徒手抓住蟒首，掌心被毒牙刺穿也不鬆手：\"三百年的因果，該斷了。\"他拽著血蟒撞向城牆，鏽劍感應(yīng)到龍血震顫轟鳴。
敖月的身軀在孽海重生。她踩著孕龍樹走來，每步都落下血色蓮花：\"青兒，你舍不得這些螻蟻...\"她突然掐訣，璃懷中的龍?zhí)ラ_始融化，\"就像當(dāng)年舍不得那對(duì)采藥人...\"
李青的識(shí)海炸開驚雷。三年前的雨夜浮現(xiàn)眼前：父母並非死於瘟疫，而是被他心口暴走的噬魂蠱反噬。那些黑蟲從他們七竅鑽出時(shí)，自己正躲在藥櫃後啃食止血草。
\"啊啊啊！\"鏽劍突然離地飛起。李青的右臂血肉盡褪，白骨握著劍柄斬出驚天弧光。敖月的冷笑凝固在臉上，孕龍樹林被劍氣劈成兩半，海底龍墟完全顯現(xiàn)。
少年在劍光中灰飛煙滅，最後的口型卻是帶笑的模樣。璃抱著龍?zhí)堒|跪在廢墟上，看著李青的白骨右臂爬滿青苔——那是龍墟詛咒侵蝕的征兆。
\"阿姐說的斬因果...\"璃撫摸著鏽劍上的銘文，突然割開手腕，\"原來是斬?cái)嘧约旱妮嗈挕"
血珠滲入劍身，龍墟開始崩塌。李青看見敖清殘魂從劍中走出，輕輕抱住正在消散的龍?zhí)ァ．?dāng)最後一縷金光消失時(shí)，他心口的冰裂紋終於停止蔓延。
孽海恢複平靜。殘存的孕龍樹化作珊瑚，每株珊瑚芯都閃著血蓮子微光。李青的白骨右臂垂在身側(cè)，璃的新角剛剛冒出嫩芽，他們麵前的海麵上，嶄新的青銅鈴鐺隨波起伏。
遠(yuǎn)處傳來帆影。船頭少女赤足踏浪，腕間往生鐲泛著熟悉的青光：\"李公子，宗主有請(qǐng)。\"她的麵容，竟與龍?zhí)ハ耙荒Ｒ粯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