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言從重癥監護室醒來後的一小時,不僅作死的下了床,還頂著冰天雪地去了一趟南苑。
現在,這位悶聲作大死的病患還要穿著病號服私自逃離白塔基地。
滿臉懵逼的謝斐被沈遲言拽著鑽進了車裏,司機一腳油門,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離白塔基地越來越遠。
謝斐:“……”
方老爺子絕對會殺了他,然後碎屍、骨渣磨成粉混進水泥糊進實驗室的牆裏,直到數百年後,他的亡魂依舊會縈繞在白塔基地,久久無法消散安息。
預想到自己不久之後的悲慘結局,謝斐不禁悲從中來,抹了一把辛酸淚,向沈遲言真誠發問:“哥,方老要是找我們秋後算賬,我能說我是被你強迫的嗎?”
方老爺子明察秋毫,主犯和從犯的下場待遇說不定會有所不同。
他年紀輕輕的真的不想英年早逝啊。
沈遲言沒有搭理他,對司機吩咐道:“車停在顧家老宅後門。”
顧沉陽向外界隱瞞了他的情況,目前除了白塔內部的人,沒有人知道他醒來的消息,貿然迴顧家,還是盡量低調一些為好。
“好的,顧先生。”
司機欣然應道。
十幾分鍾後,車子緩緩在顧家老宅後門停下,沈遲言和謝斐推門下車。
寒風裹挾著細雪灌進衣領,沈遲言攏緊外套,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宅,不露痕跡地輕歎一聲,在鐵門旁的電子智能鎖上通過了指紋驗證,抬腳走了進去。
“三、三爺?”
“天吶!我沒眼花吧?真的是三爺迴來了?”
“快!快去通知老爺子!”
從進了院子到主樓的路上,正在有條不紊工作的傭人們幾乎瞬間認出了沈遲言的臉。
在前院忙著指揮人除雪的管家聽到這個消息,忙不迭聞訊趕來,見到多年未曾迴來過的沈遲言,他當即流下熱淚,按耐住內心的激動,顫聲問:“您、您迴來了?”
沈遲言眼神微頓,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自從三年前以顧沉舟的身份醒來,他隻迴過顧家老宅三次。
顧家的傭人們不知道內情,始終將他認成了顧沉舟。
這令他難以適應。
雖然顧沉陽等人不止一次的和他強調過,他也是顧家人,但他總覺得,自己占了顧沉舟的身份。
他當年是和顧沉舟一起被抱迴顧家的,隻不過後來,由於基因排異發作,他不得不迴到白塔。
為了避免他體內擁有外星生命體基因的事情暴露,顧家人出於對他的保護,並未對外界宣布他和顧沉舟雙生子的身份。
所以,在外人看來,顧老爺子隻有三個孩子。
七歲那年,他體內的基因排異反應逐漸消失,身體狀況趨於穩定,被顧家人接迴了顧家。
顧老爺子和顧家人想給他辦一場盛大的宴會,向整個中洲上層圈子宣布他的身份,卻被他拒絕了。
那時的他並不認為自己是顧家人。
在白塔待了整整七年,從記事起,身邊圍著的就是白塔的醫護人員,每天待在病房裏接受各種各樣的檢查,一次又一次的手術,以及漫長而又痛苦的後遺癥,造就了他越來越孤僻漠然的性格。
雖然顧家人經常去看望他,陪他說話,哄他開心,但這些並未讓他的狀況得到任何好轉。
他不懂家人這兩個字的概念,也不需要家人,隻有在麵對顧沉舟這個孿生哥哥的時候才會有些不同的反應。
除此之外,對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副冷淡沉默的態度。
他對顧家沒有什麼歸屬感,不想成為顧老爺子的孩子,甚至也不想繼續留在中洲。
由於過去幾年在白塔經曆的事情,他對中洲這個地方產生了非常深的抵觸情緒。
於是,被認迴顧家的事情就這麼擱置了下來。
不過,他不願意成為顧家人,總得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顧老爺子百般思索,求助了自己的老友——南洲沈家家主,沈老爺子。
兩位老爺子交情很深,沈老爺子對他們兄弟兩人的事情或多或少也聽說過一些,沒怎麼猶豫就同意認下了他這個養子。
最終,他和顧沉舟這對雙胞胎,一個成了顧家三爺,一個成為了南洲沈家的養子。
他被沈老爺子帶去了南洲,遠離過去在中洲的一切,換了一個新的身份重新開始。
八歲時,他覺醒了s級異能,沈老爺子和顧老爺子商議過後,決定將他送入赤冥學院學習。
之後,他在赤冥學院和謝斐重逢,認識了新的朋友,過去籠罩在他身上的陰霾逐漸消散,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
他是沈家的沈遲言,是赤冥學院的顧遲,同時也是顧沉舟的孿生弟弟,這三種不同的身份並未對他造成困擾。
他和顧沉舟長相極其相似,但一個在中洲白塔專注研究,一個在西洲赤冥學院安心學習,就算平時外出執行任務,他也會佩戴麵具,從未露出過真容,也沒有和顧沉舟同時出現在公眾視野裏,基本沒有人認識他們。
他們這對雙生子本可以成為兩條平行線,永遠互不打擾的生活下去。
然而,四年前那場黎明號爆炸,他沒能救得下顧沉舟,被爆炸餘波震入大海。
事後,搜救隊的人第一時間救出了他,可是,他們把他認成了顧沉舟。
於是,黎明計劃的提出者顧沉舟順理成章成了黎明號爆炸唯一的幸存者。
從此,沈遲言就是顧沉舟,他們這兩條不會交集的平行線,終究融匯成了一條直線,被無法抵禦的風浪裹挾,朝著無盡茫然的前方奔流。
他頂著顧沉舟的名字活了整整四年,顧沉舟擁有的一切理所應當的轉移到了他身上,仿佛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但這不公平。
無論是對顧沉舟還是他,都不公平。
沈遲言閉了閉眼睛,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問:“二哥在嗎?”
顧沉陽來看他的時候提到了顧懷宴,說他這段時間一直待在老宅陪老爺子。
管家點頭,“在的,陪老爺子在書房下棋。”
沈遲言嗯了一聲,徑直進了客廳,直奔二樓而去。
謝斐沒有和他一起上去,很有眼力見的留在客廳等他。
二樓,書房。
顧懷宴和顧老爺子對坐在陽臺邊對弈,一局棋局眼看著就要結束,就在這時,書房的門忽然打開。
沈遲言輕敲了幾下便推門而入,開門見山說道:“二哥,我有事找你。”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顧懷宴落子的動作猛地僵了一瞬,白色棋子啪嗒掉在了棋盤上,打亂了勝負已定的棋局。
他不可置信地轉頭望去,看到一身病號服的沈遲言出現在他麵前,眼神驚愕得仿佛見了鬼,“……阿、阿言?你什麼時候醒的?!”
沈遲言淡然迴答:“一個多小時前剛醒。”
顧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