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言想開口試探幾句沈明姝對林寂的態度,不過在看到她神色明顯有些不耐之後,很有眼力見地將話頭咽了迴去。
還是別再去踩雷區了。
趁沈明姝走到別處打量,沈遲言上前飛快將相框收進了抽屜。
林寂去世後,這間別墅裏大部分和他有關的東西都收進了閣樓和地下室,這張相框或許是被遺漏下來的,打掃的阿姨不清楚內情,應該輸順手擺在了顯眼的位置上,剛好讓沈明姝一眼瞧見。
沈遲言心裏暗自鬆了口氣,慶幸剛才在來的路上沒有多嘴告訴沈明姝這裏曾是林寂的住處。
外麵的天色烏沉沉,像是要下雨,沈遲言不能久留,需要盡快迴醫療中心那邊,否則方老爺子鐵定要發怒。
沈遲言帶著沈明姝簡單在別墅裏轉了一圈,看著她挑選好臥室,按照記憶去樓下拿了套新的床上用品,紆尊降貴地俯身給她換上新床單。
沈明姝站在臥室門邊看著這位剛從重癥監護室醒來的病患任勞任怨地給她鋪床,眼神頗為複雜,遲疑著開口:“其實……我自己可以。”
她又不是殘廢,換床單這種小事用不著他奴役一個病人來幫忙。
“嗯,我知道,順手而已。”
沈遲言三下五除二換好了床單,動作熟練利落,竟無端給人一種賢惠老媽子的感覺。
“你好好休息,我先迴醫療中心那邊了。”
賢惠的沈姓病患臨走前還在管家小歡的屏幕上操作了幾下,開啟別墅的智能家居係統,貼心地幫她準備好泡澡的熱水。
沈明姝:“……”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這都是他主動做的,她心裏卻忽然升起了一股欺負弱勢群體的錯覺。
站在原地好笑的搖了搖頭,沈明姝打開衣帽間挑出一件合適的女士睡袍,轉身進了浴室。
在醫療中心聞了那麼多天的消毒水味兒,是該泡個澡好好享受一下。
從這天起,沈明姝就正式在這套別墅裏住了下來,謝斐去找她的時候發現她不在醫療中心,特地跑去問了沈遲言。
得知她被安排住進了這裏,謝斐頓時感到驚訝,隨後又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對沈遲言豎起拇指,說了一句:“不愧是你。”
正在做檢查的沈遲言掀起眼皮,對他說:“四區一般人進不去,你要是閑,去買些日常用品給她送過去。”
白塔基地四區的確是白塔內部人員的居住生活區,但沈遲言沒說的是,作為曆任白塔首席的住處,那套別墅隻有高級權限才能進得去。
謝斐是謝家的人,明麵上不便和白塔有過多牽扯,所以不算白塔的正式成員,但那也是做給外人看的,身為沈遲言的貼身跟班,謝斐在白塔擁有的權限很高,基本和方老爺子等人對等。
這毫無疑問證明了沈遲言對他的信任,但是,現在的謝斐根本高興不起來,聽完沈遲言這句話,他不禁:“……”
得,繼助理和秘書之外,他又成跑腿小哥了。
姝姐才進白塔基地一個多星期,最高權限給開了,專屬白塔首席的住處也給她住了,下一步不會直接把整個白塔都送給她了吧?
謝斐默默在心裏腹誹著,抬頭望向沈遲言,沒由來的從他身上瞧出了昏君二字。
“……”
這個念頭讓謝斐心裏悚然一驚,如果沈遲言是昏君,那沈明姝是什麼,妖、妖妃?
謝斐忽然沉默了。
另一邊,沈明姝並不知道謝斐在暗地裏蛐蛐她,她此時正躺在舒適的按摩浴缸和秦時月視頻。
不得不承認,白塔確實比他們審判庭更會享受生活。
審判庭基地的居住區建築多半以辦公商務風為主,而白塔則截然不同,沈遲言的這間別墅非常大,寬敞明淨,整體配備智能係統,後臺直接接入白塔基地主係統,便捷安全,住起來舒適又安心。
“你這叫在醫療中心住院?我怎麼覺得你是在白塔基地度假呢。”
平板屏幕裏的秦時月發出了來自內心的疑問。
水霧彌漫的浴室裏,沈明姝躺在寬大的浴缸中,濃密的眼睫沾著濕氣,聞言唇角輕勾,睜開眼睛看她,問:“想來嗎?”
“得了吧,我怕殷叔叔會忍不住掐死我。”
那天沈明姝向宴疏桐和她簡單提了一句打算和白塔合作的想法,結果殷崇澤從聯盟大廈迴來後得知此事,頓時大發雷霆,立即一個電話撥過來,開口就火冒三丈地質問她是不是瘋了。
當時智能管家小歡在她腳邊轉悠,聽到手機裏傳來的震耳欲聾的厲吼,瞬間發出示警,詢問她是否遭到威脅恐嚇,以及需不需要報警。
沈明姝:“……”
沈明姝深吸一口氣,捂住手機聽筒,簡單兩三句話打發了這個ai智障,轉身繼續和殷崇澤掰扯。
殷崇澤無論如何都堅決反對她和白塔合作的想法,還勒令她趕緊離開白塔。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這通電話最後毫不意外地以他們兩個大吵一架告終。
“大佬打架,小鬼遭殃,你上次和殷叔叔吵的那一架,我們心驚膽戰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後還是疏桐去找他聊了兩個小時,他才終於冷靜下來。”
沈明姝挑眉,“他們聊了什麼?”
視頻中的秦時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我哪裏知道,你直接去問疏桐唄,不過,你下次還是和殷叔叔好好說吧,別再吵了,他都快五十歲了,萬一氣出個好歹,我看你怎麼向艾薇莉安交待。”
殷崇澤和艾薇莉安曾經是情人關係,他們兩人幾十年風雨同舟,感情甚篤,可惜最後沒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殷崇澤打算用來求婚的那枚戒指,被他放進了艾薇莉安的骨灰盒裏,跟著她一起下葬。
艾薇莉安臨終前將沈明姝托付給了殷崇澤,殷崇澤把她看得比親生女兒還重要。
沈明姝笑了一聲,很沒良心地說:“放心,我看過他今年的體檢報告,非常健康,還能再活五十年,而且,誰說隻有我氣他,他不是也在故意氣我嗎?那天聊完之後,他直接給我發了10個g的工作文件。”
一副累不死她不罷休的節奏。
秦時月:“……”
好一個對抗路父女。
秦時月無奈輕歎道:“我能明白殷叔叔的顧慮,他不信任白塔,更不信任三哥,會反對很正常。”
沈明姝淡淡嗯了一聲,開口問:“我之前讓你查的事,進展怎麼樣了?”
她指的是上次在會所遇見的那件事。
那天她們走了以後,會所老板就按照沈明姝的吩咐,拔了陳家小少爺的舌頭,把人扔迴了陳家,陳家家主見到之後當場暈厥過去,進了醫院。
事後,陳家毫不猶豫地報了警,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關係,聲稱誓要報複下手的人,後來,他們查到那家會所和東洲宴家有關,叫囂的氣勢就弱了下去,逐漸偃旗息鼓,捏著鼻子忍下了這個暗虧。
短短兩天之內,整個中洲的上層圈子都知道了陳家那位不思進取紈絝混混小少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整個陳家都因此惴惴不安。
雖說東洲宴家的手伸不到中洲,可所有人都清楚,宴家背後還站著個審判庭,宴寒棲可不是什麼講理的人,她都敢在聯盟理事會集體會議上掀桌子,區區一個陳家,根本不夠看。
所以這些天,陳家的人行事都格外低調,陳家家主直接將陳綽關進了私人療養院,明擺著是想放棄這個小兒子,生怕會引來東洲那邊的注意。
“查過了,那些謠言最開始是從中洲的上層圈子流出來的,你那天叫人廢了那個姓陳的少爺沒廢錯,他們陳家不無辜。”
秦時月說:“近幾年裏,中洲的各方勢力明爭暗鬥得格外厲害,顧家作為中洲第一世家,顧沉陽又是聯盟理事會的常任理事長,勢必會引來一些世家的針對,這些人明麵上鬥不過,暗地裏的下作手段層出不窮。”
“蕭耘舉辦的晚宴遭遇方舟實驗體襲擊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和當年黎明號遭遇的情況極為相似,不知內情的人很容易會把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隻要有人在背後對輿論稍加引導,謠言很快就會發酵。”
“而且,我還查到這些世家私下裏或多或少都和理事會的理事有些聯係,十有八九是被人當了槍使。”
秦時月沉吟道:“阿姝,你說那些人會不會是衝著顧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