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放輕鬆。艦車裏有醫療艙，處理這個傷口綽綽有餘。”


    看著亞瑟緊繃的神情，其餘教官出聲安慰道。


    可亞瑟隻覺得心頭苦澀。


    他當然知道這種醫療艙可以處理這種感染，但是問題是，黎願身體裏還有瘴毒殘餘。


    一旦進了星艦的醫療艙，這件事情絕對瞞不住。


    到時候，隻怕黎願剛醒，就要被議會帶走審查。


    他猶豫片刻後，一個人走出營帳，撥通了伊森的終端。


    他要聽聽看這個專業的醫生怎麼說。


    伊森很快接通了電話。


    亞瑟連忙將黎願傷口感染的事情告訴了他，順便發了一張剛剛拍攝的傷口圖片。


    伊森接電話時語氣還透著不耐，但是一聽到與黎願有關，聲音突然就變得幹澀而緊繃。


    尤其是看到那張照片後，心髒更是突然漏跳了一拍。


    “你倒是說話啊！她這個狀況，不進醫療艙的話，能不能解決？？”亞瑟快急瘋了，見伊森遲遲不開口，焦躁的開口催促。


    電話另一頭，伊森終於迴過神，重新調整好了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大腦恢複到平日的理智狀態。


    “可以解決。”他沉聲開口，“但，傷口需要手動清創。”


    ……


    “什麼？手動清創？？”


    營帳內的教官們紛紛覺得莫名其妙。


    清創倒是並不難，說得直白些，就是用刀切除清理傷口內的異物、壞死組織。


    但是這個過程堪稱殘暴，要不停的翻攪、切割、衝洗傷口。


    正常情況下，都要在麻醉狀態下進行。


    放著好好的醫療艙不用，幹嘛非要這樣折騰學生。


    在座的教官大多都上過戰場，見過的更加慘烈的傷勢其實不計其數。


    對於軍校生而言，忍痛是最基礎的能力，他們也不會嬌慣學生。


    但是，因為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個未成年人，甚至年齡比其中好幾個人的子侄還要小。


    大家下意識不願意讓她遭這個罪。


    “亞瑟，你要知道，這裏醫療環境有限，手動清創很可能不夠徹底，學生迴去很可能還要再遭一次罪。”


    “到底為什麼不用醫療艙？你倒是告訴我們啊。”


    “你可想好，這裏唯一有能力給她手動清創的隻有老陳，他下手可是重的很，到時候你學生哭鼻子你別心疼。”


    被提名的老陳是深海軍校的一個教官。


    他年輕時在軍隊任職軍醫，很擅長在醫療條件有限的情況下處理這種感染的傷口。


    亞瑟麵對眾人的質疑和困惑，並不意外。他一顆心揪的厲害，但態度依舊十分堅定。


    “她體質特殊，不能進醫療艙。”


    他麵色冷沉，不管眾人怎麼問，都隻迴答這一句話。


    可這種說辭怎麼可能有人相信呢？


    他們活這麼久還沒聽說過誰進了醫療艙會出事的。


    “草！跟這種強種說不通。”其中一個脾氣火爆的教官終於壓不住脾氣了。


    然而，即便他發火，亞瑟依舊硬的像是茅坑裏的石頭，怎麼也勸不動。


    僵持一段時間後，眾人終於隻能無奈妥協，畢竟孩子實在是拖不起。


    最終確認的手術形式是，前軍醫老陳操刀，伊森與亞瑟保持視頻通訊，遠程指揮，以應對可能的突發狀況。


    十分鍾後，一個簡陋的手術臺搭建完成。


    老陳不斷的清點醫療箱裏的各種醫療器械和各類藥物，一遍又一遍。


    客觀而言，這個條件已經比他從前在戰場上進行的清創要好得多，但他還是控製不住的緊張。


    戰場上的都是戰士，可躺在這裏的，還隻是個孩子。


    沒事，沒事。他安慰自己，局部麻醉後，她不會疼的。


    老陳穩了穩，開始往傷口周邊注射麻醉藥物，進行局部麻醉。


    十分鍾後，他開始進行麻醉測試，用針輕刺黎願傷口附近的皮膚，謹慎的詢問：“怎麼樣？有感嗎？”


    黎願意識還是有些模糊，沒有正麵迴答他，但她的肢體動作說明了一切。


    隨著針尖觸碰到她，她疼的一個瑟縮，眉頭蹙起，又想掙紮。


    老陳一愣，連忙讓人摁住她，“可能是麻醉還沒起效，再等等吧。”


    又十分鍾過去。


    老陳再次用針尖測試。


    黎願再次掙紮。


    不對勁。


    這明顯是麻藥不奏效的癥狀。


    這種情況，按照他們現有的條件，隻能考慮全麻了。


    “不行，全麻不能考慮。”


    老陳還在糾結，就見視頻通訊裏的伊森嚴肅的否定了這個方案。


    “她的唿吸係統有舊疾，全麻很可能直接導致唿吸抑製。”


    這一下，老陳是真的懵了。


    局部麻醉不行，整體麻醉也不行，難不成讓他在小孩意識清醒的時候生切？？


    伊森麵色也十分難看。


    他沒想到黎願竟然是這種對麻醉藥不敏感的體質。


    如果是在主星，他自然有辦法，一種藥不行，他大可以再換幾種，多罕見的麻醉劑他都能找來。


    但是他們攜帶過去的醫療箱裏卻沒有這麼多選擇。


    他深深唿出一口氣，發出指令。


    “再給她注射一次，劑量保持第一次的一半。”


    對於黎願的身體而言，這已經是極限劑量。如果再不生效……意味著她隻能硬扛。


    鏡頭之外，他的一雙手不動聲色的攥緊，心裏默默祈禱。


    遺憾的是，他的祈禱並未奏效。


    雖然黎願掙紮的不如第一次那樣厲害，但是看得出來，她的痛覺依舊很敏感。


    眾人的臉色都很是難看。


    最崩潰的是老陳。


    有痛覺和沒痛覺的人，那手術做起來完全不是一種心理壓力啊！


    但是時間緊迫，由不得他推脫抱怨。


    他不停的深唿吸，一遍又一遍的用酒精棉擦拭著手術刀，醫用橡膠手套裏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捏緊手術刀，懸在黎願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方，卻遲遲落不下去。


    大約是金屬碰撞的聲音激起了黎願的不安，她突然再一次掙紮起來，每一次扭動都牽動著腰側的傷口，滲出更多的膿血。


    “快點動手！”


    一片焦灼的氛圍中，摁著黎願大腿的漓陽咬牙催促，額角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