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潭水,林昭煥感覺自己像是從桑拿房一頭紮進了冰窟窿,還是帶高壓電的那種。
冷!深入骨髓的冷!那不是尋常溪水的清涼,而是一種仿佛能凍結靈魂的陰寒之氣,無孔不入地侵蝕著他。饒是有黑豹老哥傾情讚助的“水靈護體vip體驗卡”(林昭煥自己瞎起的名),那層瑩瑩綠光的水膜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不斷發出“滋滋”的輕響,顯然是在與周圍的陰寒之力劇烈對抗、消耗。
更要命的是壓力!四麵八方傳來的巨大水壓,如同無數隻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攥著他,擠壓著他的肺部,讓他感覺每一次唿吸都異常艱難,仿佛吸進來的不是空氣(當然水下也沒空氣),而是沉重的鉛塊。行動更是變得遲緩無比,每一個劃水的動作,都要耗費比平時多數倍的氣力,感覺自己像是在粘稠的糖漿裏遊泳。
“奶奶的……這鬼地方,體力消耗起碼是陸地上的五倍……不,十倍!”林昭煥心裏暗罵,一邊拚命蹬腿下潛,一邊竭力運轉體內剛恢複不久的氣息,抵抗著寒意和水壓。
視線所及,是一片幽暗朦朧的碧綠世界。光線在這裏被極度扭曲和削弱,隻能勉強看清周圍幾米內的景象。奇異的水草如同鬼魅的頭發般輕輕搖曳,偶爾有幾條身體半透明、發出微弱熒光的小魚受驚般地從他身邊掠過。潭水寂靜得可怕,隻有自己劃水的聲音和心髒在胸腔裏“咚咚”狂跳的聲音,被無限放大,顯得格外瘮人。
更別提耳邊那些若有若無、如同魔鬼低語般的雜音了,不斷試圖勾起他心底的恐懼和雜念。“定神符”的效果在逐漸減弱,他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守住靈臺清明,否則很可能還沒找到雲苓,自己就先被這潭水逼瘋了。
“雲苓……雲苓……”他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同時死死盯著胸口那枚裂開的避水玉。玉佩上傳來的那一絲微弱的、帶著雲苓氣息的感應,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他下潛的方向。
下潛,下潛,再下潛!
也不知道潛了多久,周圍的碧綠漸漸被深邃的幽藍取代,最後徹底化為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水壓和寒意也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林昭煥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咯吱作響,體表的水靈光膜已經薄得像一層窗戶紙,隨時可能徹底破碎!
“撐住……快到了……”他咬緊牙關,憑借著最後一絲意誌力和避水玉的指引,奮力向著感應最強烈的方向遊去。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壓扁、凍僵的時候,前方黑暗的盡頭,終於……出現了一抹柔和的、聖潔的白光!
那光芒的源頭,是一片極其廣闊、極其瑰麗的……白色珊瑚叢?不,比珊瑚更加晶瑩剔透,更加富有生命力!它們如同無數隻巨大的、由月光和冰晶凝結而成的手掌,向上伸展著,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純淨而強大的太陰之力!每一株“珊瑚”的頂端,都仿佛有水波般的能量在流淌,構成了一副無比神聖、無比壯觀的景象!
“玄陰水母……”林昭煥心頭巨震,這就是雲苓要找的“封印核心”!果然是天地造化的奇物!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從這奇景上移開,落在了那片白光的不遠處——那個他曾在水鏡中看到的、熟悉而令人揪心的青色身影!
雲苓!
她果然在這裏!
此刻的雲苓,情況極其不妙。她懸浮在水中,體外那層如同月華般的護體清輝,已經變得極其黯淡,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閃爍著,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縷殷紅的血絲,在碧綠的潭水中緩緩散開,觸目驚心!
她的雙手保持著一個奇特的手印,似乎在竭力維持著什麼,或者抵抗著什麼。她的目光緊緊盯著那片巨大的“玄陰水母”,眼神中充滿了焦急、痛苦,卻又帶著一絲不容動搖的決絕!
而在雲苓和“玄陰水母”之間,那股林昭煥曾在水鏡中看到的、令人作嘔的黑紅色霧氣,此刻已經變得更加猖獗、更加具象化!
它們不再是單純的霧氣,而是……凝聚成了一個個扭曲、邪惡的形態!
靠近雲苓的,是幾團如同墨汁般粘稠的、不斷變幻形狀的陰影。那些陰影中,隱約可見無數痛苦掙紮的人臉,發出無聲的哀嚎!它們如同水蛭般,死死地吸附在雲苓的護體清輝上,不斷抽取著她的力量,散發出冰冷刺骨的怨念!這玩意兒,簡直就是水鬼的升級版——“心魔水鬼”!
而另一部分黑紅霧氣,則直接撲向了那片聖潔的“玄陰水母”!它們化作了……一條條巴掌大小、形狀酷似食人魚,但全身卻是由燒焦的骸骨和暗紅色巖漿般物質構成的……怪魚?!
這些“焦骨魚”速度極快,在水中劃出一道道暗紅色的軌跡,它們的嘴巴開合間,露出利齒般的骨刺,狠狠地啃噬著“玄陰水母”散發出的白色光華!被它們啃過的地方,那原本純淨的白色光暈,竟然……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如同鐵鏽般的汙穢色澤!甚至有幾株較小的“水母”,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變得枯萎、發黑!
地火心魔,竟然真的在汙染這上古奇物!
“雲苓!”林昭煥目眥欲裂,再也顧不上自身的安危,猛地催動最後的力量,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雲苓的方向衝了過去!
他的突然出現,顯然也驚動了那些“心魔水鬼”和“焦骨魚”!
離他最近的幾隻“心魔水鬼”,立刻舍棄了對雲苓的糾纏,化作幾道扭曲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朝著林昭煥撲來!它們無視了水流的阻力,速度快得驚人,所過之處,潭水都仿佛被凍結了一瞬!
“滾開!”林昭煥眼神一厲,他現在可沒工夫跟這些玩意兒糾纏!他猛地抬手,將身上僅存的一道“金光護體符”激發!
嗡!
一道金色的光圈,瞬間從他身上擴散開來!金光中,隱約有梵音禪唱之聲響起,充滿了陽剛、神聖的氣息!
那些撲來的“心魔水鬼”撞在金光上,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了淒厲的、無聲的尖嘯,黑影瞬間變得淡薄了不少,被硬生生逼退!
“哼!果然是陰邪之物,怕光怕正氣!”林昭煥心中稍定,金光符有效!
然而,還沒等他鬆口氣,另一邊的“焦骨魚”也注意到了他這個“新鮮的獵物”!
十幾條焦骨魚,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猛地調轉方向,拖著暗紅色的尾跡,朝著林昭煥疾射而來!
這些玩意兒,可不怕金光!它們本身就蘊含著地火的暴戾氣息,甚至……有點喜歡這種充滿“能量”的光芒!
林昭煥頭皮一麻,眼看那些骨刺嶙峋、帶著灼熱氣息的怪魚就要撲到自己身上,他急中生智,猛地想起了什麼!
他飛快地掏出腰間那個裝著息壤淵潭水的水囊,拔掉塞子,用盡力氣,將裏麵剩餘的、蘊含著精純水靈之氣的潭水,朝著那些撲來的焦骨魚——潑了過去!
嘩啦!
雖然在水下,“潑”這個動作效果大打折扣,但那些蘊含著至純水靈之氣的潭水,如同擁有生命一般,化作一道碧綠的水箭,精準地射向了魚群!
滋啦——!!!
如同滾油遇到了冷水!又像是烙鐵淬入了冰水!
那些被碧綠潭水射中的焦骨魚,瞬間發出了刺耳的、仿佛金屬摩擦般的尖嘯聲!它們身上暗紅色的巖漿狀物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凝固!燒焦的骨骼上,甚至凝結出了一層白霜!
好幾條焦骨魚,直接在半空中(水中?)僵住,然後“哢嚓”一聲,碎裂成了無數焦黑的殘渣,沉入了黑暗的潭底!
水克火!果然有效!而且效果拔群!
林昭煥大喜過望!看來這息壤淵的本土水靈,才是克製這些“地火心魔”衍生體的最佳武器!
然而,焦骨魚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他那一囊水,隻解決了衝在最前麵的幾條,後續更多的焦骨魚,已經悍不畏死地衝破了水箭的阻礙,撲到了他的近前!
熾熱!
即使隔著一層即將破碎的水靈光膜和金光護罩,林昭煥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焦骨魚身上散發出的、足以將潭水都煮沸的可怕高溫!
他的護體光罩,在這高溫的灼燒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劈啪”聲,光芒急劇黯淡!
“媽的!拚了!”林昭煥眼神一狠,知道不能再被動防禦!
他猛地一咬牙,非但沒有後退,反而主動迎著魚群衝了上去!同時,他雙手在胸前快速掐動一個極其古樸、極其拗口的手印——這是他壓箱底的保命法訣之一,“玄武鎮海印”的起手式!
此印並非攻擊法印,而是防禦和調動水行力量的秘傳手印!他試圖借助此地濃鬱的水靈環境,強行凝聚水盾護身!
但水下施法,難度極大!水流的阻力和陰寒之氣,嚴重幹擾了他的氣機運轉和手印凝聚!他的動作,變得異常緩慢和艱澀!
眼看那幾條最快的焦骨魚,已經張開了布滿骨刺的大嘴,即將咬在他的護體光罩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青影,如同閃電般,突然從旁邊斜插而至!
是雲苓!
她竟然……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強行分出一部分力量,支援林昭煥!
隻見她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最後一絲皎潔的月華清輝,淩空一點!
咻!
一道纖細卻蘊含著極致鋒銳和寒意的青色光線,瞬間劃破幽暗的潭水,精準無比地穿透了那幾條衝在最前麵的焦骨魚!
噗噗噗!
焦骨魚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切割,瞬間斷成了兩截!傷口處,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青色冰晶,徹底失去了活性!
好強的穿透力和冰封之力!林昭煥心中暗驚。
然而,雲苓顯然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發出的那道青光之後,臉色變得更加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差點維持不住懸浮的狀態!她體外的護體清輝,更是如同風中殘燭,幾乎要徹底熄滅了!
而那些被逼退的“心魔水鬼”,以及後方更多的焦骨魚,已經再次圍攏上來,形勢岌岌可危!
“雲苓姑娘!你怎麼樣?!”林昭煥趁機完成了“玄武鎮海印”的凝聚,一麵由潭水壓縮而成的、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龜甲狀水盾,出現在他身前,勉強擋住了後續幾條焦骨魚的撞擊。他焦急地看向雲苓。
雲苓沒有迴答,隻是艱難地對他搖了搖頭,隨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向了那片正在被汙染的“玄陰水母”,眼神中充滿了決絕和……懇求!
林昭煥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已經無力迴天!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他必須想辦法淨化“玄陰水母”,阻止汙染蔓延!否則,一切都完了!
可是……怎麼淨化?!
他看著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著白色光華的焦骨魚,看著那些被汙染後變得枯萎暗淡的“水母”枝杈,心中一片茫然。這“地火心魔”的汙染之力如此霸道,連“玄陰水母”這種天地奇物都難以抵抗,他又能怎麼辦?
等等!
林昭煥腦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
地火心魔……汙染……我的傷……共鳴……黑豹……淨化……
一個極其冒險,甚至可以說是找死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
他的右肩舊傷,既然能與“地火心魔”產生共鳴,甚至能吸收它的力量(雖然會帶來劇痛和失控風險),那是不是……也能反過來,將這股力量“引導”出來?!
再加上……黑豹老哥賦予他的這股精純的水靈之氣!
水克火!淨化!
以身為爐,引魔火淬煉!再以水靈滌蕩淨化?!
這個念頭一出現,林昭煥自己都嚇了一跳!這簡直是在玩火!一個不好,他自己就得先被那毀滅力量撐爆,或者被徹底魔染!
但是……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
他看了一眼苦苦支撐、眼神帶著最後希望的雲苓,又看了一眼那正在被不斷蠶食的聖潔白光……
“媽的!死就死吧!總比大家一起完蛋強!”
林昭煥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
他不再猶豫,猛地撤去了身前的“玄武鎮海印”,任由幾條焦骨魚撞在他的護體光罩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深吸一口氣,非但沒有去抵抗右肩舊傷處那蠢蠢欲動的、與“地火心魔”同源的毀滅氣息,反而……主動地、小心翼翼地……嚐試去“接引”它!同時,他將黑豹賦予他的、殘存在體內的所有水靈之氣,全部調動起來,凝聚於右手掌心!
左手引魔火,右手凝玄水!
水火交融於一身!
他要……賭一把大的!
他猛地朝著那片被汙染最嚴重的“玄陰水母”區域衝了過去!沿途的焦骨魚和心魔水鬼,仿佛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極其矛盾、極其危險的氣息,一時間竟然都出現了一絲遲疑!
“妖孽!給小爺——滾開!!!”
林昭煥發出一聲震動潭水的怒吼,右手掌心那團凝聚到極致的、散發著瑩瑩綠光的水靈能量,如同炮彈般轟出!
轟!
碧綠的光芒瞬間炸開,形成一道巨大的衝擊波,將圍攏在“玄陰水母”周圍的焦骨魚和水鬼都強行推開!
趁著這短暫的空隙,林昭煥已經衝到了那片被汙染的“玄陰水母”前!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原本潔白如玉的枝杈上,布滿了暗紅色的、如同血管般跳動的汙穢紋路!一股灼熱、暴戾、充滿毀滅欲望的氣息,正從這些汙穢紋路中散發出來!
林昭煥眼神一凝,不再有絲毫猶豫!
他猛地伸出左手,按在了那片被汙染最嚴重的區域!同時,他主動敞開了右肩舊傷的“閘門”,將那股與“地火心魔”同源的毀滅氣息,如同引線一般,探入了“玄陰水母”之中!
嗡——!!!
仿佛幹柴遇到了烈火!
“玄陰水母”內部被壓製的、屬於“地火心魔”的汙染能量,瞬間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決堤的洪水般,順著林昭煥左手的“引導”,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
“呃啊啊啊啊——!!!”
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了林昭煥的全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感覺自己的經脈、骨骼、甚至靈魂,都在被那股狂暴的、灼熱的毀滅力量撕扯、焚燒!右肩的舊傷處,更是如同火山爆發一般,暗紅色的紋路再次瘋狂蔓延,瞬間爬滿了他的半邊身體!
他的意識,在劇痛和毀滅意誌的衝擊下,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
然而!就在他即將被這股力量徹底吞噬的剎那!
他猛地將早已凝聚了全部水靈之力的右手,狠狠地印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玄水……滌塵!!!給我——淨!!!”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嘶吼出聲!
碧綠色的、蘊含著息壤淵精純水靈和黑豹奇異力量的光芒,如同決堤的聖河,悍然逆流而上,衝入了他的左臂,與那股剛剛湧入體內的、狂暴的“地火心魔”能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水與火!生與死!淨化與毀滅!
在他體內,展開了一場慘烈無比的……拉鋸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