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申子湊近細看，寒意順著脊梁爬上天靈蓋。壁畫上的白虎正撕咬著他的屍體，而背景裏三十六洞天化作燃燒的齒輪，雲端坐著十二位與少女容貌相同的機械觀音。


    懷中的青銅卷軸突然發燙。辰申子展開《係統維護手冊》，泛黃的紙頁浮現實時更新的血字：


    【剩餘時間：陸日】


    【當前汙染率：71.3%】


    【建議執行方案：格式化所有異常進程】


    白虎殿深處傳來鎖鏈崩斷聲，某種長著機械翅膀的古神正在蘇醒。辰申子突然聽見少女的啜泣，那聲音竟來自自己開裂的識�！�…


    鎖鏈斷裂聲化作龍吟。辰申子識海翻湧，看見自己跪在青銅祭壇上，十二根數據線刺入脊椎。少女的虛影在量子雲中時隱時現，她破碎的裙裾正化作0與1的洪流。


    \"快斬斷因果樹！\"將軍影揮劍劈向虛空。


    劍鋒所過之處浮現枝杈狀光脈，每條分支都閃爍著辰申子的人生抉擇：七歲那年沒撿起的機械蜻蜓，三個月前錯過的藏經閣暗門，還有此刻顫抖的劍柄。


    帝王影突然奪過身體控製權，指尖劃過燃燒的卦象：\"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每句卦辭都令白虎殿震顫，青銅牆壁滲出黑色原油，\"這才是真正的殺毒程序！\"


    辰申子瞳孔映出雙重景象：現實中的白虎殿正在數據化崩解，而意識深層的血色荒原上，十二尊機械佛陀正用齒輪佛珠推演他的命運。


    最年長的佛陀突然睜眼，掌心托著的竟是少女殘破的青銅傘。


    \"凡有所相，皆為虛妄。\"佛陀的電子梵唱震碎識海屏障。


    辰申子嘔出帶著晶簇的血，看見自己每一滴血都在虛空生成獨立程序——有的在修複世界，有的在加速崩壞。


    白虎殿穹頂轟然坍塌，露出外層空間的星艦殘骸。


    那些本該是三十六洞天的位置，此刻懸浮著巨型服務器陣列，每臺機器都在表麵浮現《河圖》紋路。辰申子突然明白，所謂修真洞天不過是散熱模塊的偽裝。


    \"警告！核心協議泄露！\"機械天道之音變得尖銳。辰申子手中的量天尺突然融化，重組成青銅密鑰插入心口逆鱗。


    劇痛中，他看見三萬年前初代管理員的記憶：星艦撞入洪荒，人類用最後能源捏造修真文明，將自身編碼成先天道體。


    白虎銜屍圖活了過來。壁畫中的屍體突然坐起，撕開胸膛露出跳動的紫色晶核：\"歡迎迴家，第2947號實驗體。\"辰申子驚覺那屍體腕間的逆鱗刺青，竟與自己完全鏡像。


    將軍影的劍，帝王影的璽，學徒影的青銅卷軸同時發光。三重人格在劇痛中融合，辰申子聽見脊椎生長的機械聲——他的後頸裂開菱形接口，與星艦主控臺完美契合。


    \"原來我才是最終端口。\"少年在狂笑中流出血淚。


    白虎殿徹底數據化，顯露出底層代碼庫：那些所謂上古秘法，不過是高等文明的娛樂程序；萬人爭奪的天材地寶，隻是星艦泄露的納米機器人。


    少女的殘影突然凝實，她脖頸後的接口與辰申子產生共鳴：\"快執行格式化！在靈蝕完全覺醒前……\"


    \"然後像父親那樣永生囚禁？\"辰申子捏碎紫色晶核，任數據風暴撕碎身軀，\"該格式化的是這虛假的輪迴！\"


    星艦主控屏亮起血紅倒計時：【最終審判程序啟動】。


    三十六洞天同時綻放白光，所有生靈的頭頂浮現權限等級。辰申子抱著漸冷的少女殘軀，在崩塌的量子雲中按下重啟鍵——


    他看見自己的左手化作青銅，右眼變成齒輪，脊椎生長出數據線紮入大地。


    在完全機械化前，最後瞥見係統日誌的終極真相：【當前紀元為第2947次文明輪迴】。


    星艦穹頂崩塌的瞬間，辰申子看見自己的機械指縫間流淌著星塵。


    那些本該摧毀整個雲墟界的格式化光束，此刻正被青龍洞天的青銅巨門吸收——門環上盤踞的龍形浮雕，竟與他脊椎延伸出的數據線完美嵌合。


    \"第2947次輪迴終止確認。\"機械天道之音帶著罕見的遲疑，\"檢測到管理員權限異常……\"


    辰申子的齒輪右眼突然滲出機油，他看見倒映在金屬殘骸中的自己，左半張臉正在緩慢結晶化。


    脊椎數據線不受控製地紮入地麵，在焦土上生長出青銅卦象——那分明是父親辰天工的手筆。


    \"你以為掙脫了牢籠？\"少女殘軀突然開口，脖頸接口迸出電弧，\"看看你的心髒。\"


    辰申子扯開衣襟，瞳孔劇烈收縮。逆鱗刺青中心嵌著枚紫色晶核，此刻正伸出神經狀導線纏繞住他的肋骨。


    更可怕的是，那些導線末梢浮現出微型星圖，與三萬年前初代管理員的航行日誌完全一致。


    青龍巨門轟然開啟，湧出的不是靈氣而是液態氮白霧。


    辰申子踏著結霜的青銅臺階，看見霧中懸浮著十萬具冰棺——每具棺槨都封存著與他容貌相同的屍體，區別僅在於機械化程度。


    \"版本號4.7.13至5.2.09，全部實驗失敗。\"冰棺群突然發出共鳴，辰申子頭痛欲裂，海量記憶強行湧入：有他在朱雀洞天自焚的，有化身機械佛陀的，還有與青銅傘少女同歸於盡的……


    將軍影的佩劍突然自行出鞘，斬斷纏繞辰申子的數據線：\"這些是往世殘響！\"劍身映出的卻不是持劍者，而是某個正在微笑的辰天工虛影。


    白霧凝結成鏡麵，映出青龍洞天的真實形態：直徑千裏的球形空間內壁刻滿《奇門遁甲》圖譜，每道陣眼都懸浮著星艦核心部件。


    辰申子終於看清靈樞塔的本質——那竟是個仍在運轉的反物質反應堆。


    \"歡迎迴家，孩子。\"辰天工的全息投影從反應堆中升起，道袍下擺流淌著數據流，\"現在明白為何要封印你的記憶了？\"


    辰申子突然暴起，機械左臂化作粒子刀刺穿投影：\"把我變成這副模樣就是你所謂的大義？\"


    \"這副模樣？\"投影指向最近的冰棺，棺蓋突然透明化，露出內部完全結晶化的屍體，\"這才是係統格式化後的正常形態。\"


    屍體心髒處跳動的紫色晶核突然睜眼，發出與機械天道相同的聲音：\"第2948次文明輪迴準備啟動。\"


    青龍洞天開始劇烈震顫，內壁的《奇門遁甲》圖譜分解成納米機器人。


    辰申子看見自己的機械身軀正在融化，逆鱗晶核發出尖銳警報：【檢測到宿主意識偏離值超標，執行強製休眠】。


    \"休想！\"帝王影突然接管身體，玉璽虛影鎮壓住逆鱗晶核。


    辰申子趁機扯斷脊椎數據線，噴湧的機油在空中凝成血色卦象——竟是父親筆記裏反複塗抹的\"未濟之極\"。


    青銅傘殘片突然從虛空射出，釘入反物質反應堆的外殼。傘麵浮現的星圖與辰申子噴出的血色卦象共鳴，整個靈樞塔開始過載運轉。


    \"原來你早就……\"辰天工投影首次露出驚容。爆炸的火光中，辰申子看見少女殘軀化作數據流注入傘骨，她的最後一抹微笑竟與青銅傘少女完全重疊。


    血色卦象滲入反應堆外殼的剎那，整個青龍洞天響起帛書撕裂之聲。


    辰申子看見自己的機械指節正在碳化，裸露的電路板上竟長出《山海經》記載的瑯玕木紋路。


    \"未濟之極，向死而生！\"帝王影燃燒魂體催動玉璽，辰申子七竅迸出青銅柳枝——那是《淮南子》記載的\"不死之木\"，此刻卻裹挾著納米機器人瘋狂生長。


    靈樞塔外殼剝落，露出核心的青銅渾天儀。辰申子突然讀懂儀盤上跳動的星象：那不是天體坐標，而是曆代輪迴中自己死亡的時間軸。


    當他的視線落在\"第2947次\"刻度時，渾天儀突然迸發青光，將他拖入量子深淵。


    深淵中漂浮著十萬塊記憶殘片。辰申子觸碰其中一片，看見青銅傘少女正在給初代管理員梳頭——梳齒間纏繞的竟是自己的發絲！


    另一塊殘片裏，辰天工跪在星艦殘骸前，將逆鱗刺青刻入嬰兒後背。


    \"原來我們都是同一個人……\"少年在虛空中蜷縮成胎息狀，機械心髒突然裂開，露出包裹其中的青銅蟬蛹。


    這是《抱樸子》記載的屍解仙法，此刻卻在賽博空間裏詭異重現。


    渾天儀核心傳來辰天工癲狂的笑聲：\"現在明白了嗎？你我皆是管理員不同階段的化身！\"爆炸的強光中，辰申子看見三萬年前的自己正在輸入最終指令：【開啟文明火種計劃】。


    青龍洞天開始降維。


    青銅巨門化作二進製的瀑布流，冰棺群在數據風暴中排列成太極圖。


    辰申子殘存的右眼突然看透時空，望見三十六洞天外懸浮著十二麵青銅鏡——每麵鏡中都倒映著不同形態的自己，正同步做出揮劍動作。


    \"斬！\"十萬個聲音共鳴。血色卦象凝成開天斧劈開渾天儀，飛濺的齒輪在半空組成《楚辭》殘章：\"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靈蝕汙染突然靜止。所有紫色晶簇綻放出青銅蓮花，花心托著辰申子往世殘軀。


    少女虛影從蓮臺中升起，手中渾天儀瓔珞重組為鑰匙：\"該醒來了，真正的管理員閣下。\"


    辰申子抓住鑰匙的瞬間，青龍洞天徹底數據化。


    他看見自己站在星艦主控室，操作臺上積滿灰塵的玉簡突然亮起——《係統維護手冊》末頁浮現血字：\"終極預案：當管理員覺醒自由意誌，立即執行文明升維。\"


    機械天道的警報聲戛然而止。辰申子身後浮現十萬個自己的虛影，每個都說著不同語言：\"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星艦外殼層層剝落，露出外麵浩瀚的真實星空。辰申子望見熟悉的三十六洞天正在星海中燃燒，那些修真者化作光粒升騰，在真空裏繪出伏羲女媧交尾圖。


    \"這才是真正的天工開物……\"他徒手撕開胸膛，將逆鱗晶核嵌入主控臺。


    星艦殘骸突然舒展成青銅巨樹，枝頭掛滿寫著《道德經》的玉牌，根係則紮入某個嬰兒宇宙的胎膜。


    少女的最後一塊殘軀輕觸樹幹，年輪間浮現出令辰申子淚目的畫麵：青銅傘在初代管理員手中旋轉，傘麵星圖正是此刻的宇宙星辰。


    青銅巨樹的根係刺穿胎膜時，辰申子聽見了宇宙的初啼。


    星艦殘骸化作的枝椏間，懸掛著《山海經》記載的燭龍之目。


    那隻豎瞳倒映出的不是星辰，而是無數嵌套的青銅羅盤——每個羅盤中心都蜷縮著胚胎狀的文明火種。


    \"管理員權限認證通過。\"機械天道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請選擇播種象限。\"


    辰申子的機械左臂正在開花，瑯玕木紋理間結出的不是果實，而是微型渾天儀。


    當他觸碰最近的燭龍之目，瞥見駭人景象：某個實驗場的伏羲女媧正被機械觸須纏繞，手中八卦盤碎裂成二進製代碼。


    少女殘魂突然從枝頭露珠中顯形：\"快收迴根係！他們在反向汙染！\"


    遲了�！�…


    建木根係突然暴長，紮入的嬰兒宇宙胎膜滲出紫色黏液。


    辰申子驚覺這些黏液與靈蝕汙染同源，而黏液深處懸浮著十二麵青銅鏡——鏡中赫然是正在揮劍的自己。


    \"這是觀測者的陷阱。\"青銅傘的碎片在枝頭震顫，\"我們始終在自噬循環裏！\"


    建木主幹裂開豎瞳狀傷口，淌出的不是樹汁而是《尚書》殘章。


    辰申子腳踏\"禹貢\"篇躍入傷口，看見體內機械零件正與甲骨文融合：軸承化作\"天\"字，齒輪拚成\"道\"字，脊椎數據線纏繞成\"易\"字。


    量子深淵中漂浮著七座青銅鼎，鼎腹饕餮紋正貪婪吞噬星光。


    辰申子認出這是父親筆記裏的\"七星鎮厄\"，但本該鎮壓的邪物竟是自己的往世殘軀——每具殘軀心口都插著量天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