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外界,那濃稠的化不開的深層迷霧如退潮般散去,淺層迷霧依然彌漫在四周。
江落目光迅速掃過霧氣中的每一寸空間——嶙峋的山石,稀疏的古木,扭曲的霧影,卻依舊不見那一抹熟悉的清麗身影。
他心頭猛地一沉,眉頭緊鎖,“靈霧...不會遇到危險了吧?”
這個念頭飄蕩在江落心中。
他深吸一口氣,足尖在地麵巖石輕輕一點,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拔地而起,瞬間掠上附近最高的一處山崖。
江落極目遠眺,視線穿透重重迷霧,搜尋著四麵八方。
不時有深層迷霧阻擋住視線,難以看到全貌。
“靈霧如果在外麵,以她的性子,應該會迴到我們相聚的地方,她絕對在某處空間沒出來。”
江落喃喃自語,放棄了這種徒勞的尋找,“多進入幾處空間,總能碰上。”
他轉而將心神放在對周遭環境的感知中,捕捉附近深層迷霧出現的痕跡。
時間在焦躁的尋覓中悄然流逝,悠悠一晃,竟已過去了一個月。
這期間,江落不知疲倦,一次次踏入深層迷霧。
經曆過的數十次深層迷霧中,約莫隻有兩成左右伴隨其他時空出現。
每一次踏入,都是截然不同的陌生之地——或是熾熱的熔巖火山,或是死寂的冰封雪穀,或是噬人的沼澤之地。
在這些光怪陸離的所在,他始終沒發現靈霧仙子的蹤跡。
這一個月來,江落在外界稍作休整的間隙,也未曾再見過她。
“不可能每一次深入與返迴都完美錯開...”
這個念頭在江落心中反複激蕩,他已確信,“靈霧恐怕真的遇到了麻煩,被困在某個未知險境。”
不遠處,無聲的迷霧再次擴散,熟悉的深層迷霧又出現了。
江落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化作一片殘影,衝入了翻騰的霧靄中。
“這是?”
預想中的空間傳送沒有降臨,眼前的景象也與其他迷霧不同。
迷霧中罕見出現了一幅龐大的海市蜃樓之景。
畫麵在迷蒙的霧氣中若隱若現,呈現的似乎是某處地宮一角。
在這處虛幻建築的門戶前,竟伸出一條空間能量凝成的虛空甬道,通向未知之處。
“這處迷霧不是隨機傳送...”
江落頓住了腳步,心中警惕。
此處迷霧下的場景像是人為布置,與之前出現的所有迷霧都不一樣。
他反複凝視著眼前的海市蜃樓,一時竟有些躊躇難定。
迷霧如輕紗,在虛幻的地宮周圍緩緩飄蕩、聚散。
就在霧氣短暫稀薄的瞬間,江落的目光穿透了地宮的外圍,看到了內部一角。
他猛地屏住唿吸,隻見地宮內,一件件形態各異,寶光流轉的奇珍異寶,坐落在一個高臺上,懸浮於半空中。
“逆亂花...”
江落心髒驟然狂跳,在那懸浮的寶物之中,他赫然看到了那株夢寐以求的奇花。
不止是逆亂花,還有數件光華璀璨的異寶叫不出名字,卻一眼便知絕非凡品。
“靈霧曾說過,靈霧山老祖在一處時空見到過逆亂花,想來就是此地...
不管了,先進去再說...”
巨大的誘惑與尋找靈霧下落的想法交織在一起,江落隻是短暫猶豫,便踏入了這條散發幽光的虛空甬道。
一陣天旋地轉感包裹了他。
幾息後,失重感消失...
江落穩穩站定,戒備的掃視著眼前一切。
入目所見是一片原始森林,空氣中帶著泥土與草木的氣息,濃密的樹冠遮擋住了陽光,整個環境陰翳而潮濕。
前方不遠,一座龐大的古老墓塚巍然聳立,被無數粗壯的參天古木環繞著。
古木虯結的枝幹在高空相互纏繞交織,形成一個巨大的天然穹頂,將整座大墓籠罩其中。
墓塚的表麵覆蓋著滑膩的青苔和藤蔓,墓前不見任何碑文石刻,不知是何人的墓穴。
一條供容一人通行的幽深墓道,堂而皇之出現在墓塚一側。
江落深吸一口氣,腳步輕盈的踏入墓道,寒涼之意撲麵而來。
墓道兩側牆壁上,鑲嵌著一顆顆散發微弱光芒的石頭,牆壁上有陣紋痕跡,為這些石頭提供能量。
石頭上的光芒僅勉強照亮前方數米的範圍,更遠的地方被未知手段遮掩,一片黑暗。
腳下地麵鋪著巨大石板,許多石板已然碎裂移位,踩上去,細微的“哢嚓”開裂聲,在死寂的通道中格外刺耳。
江落一路穿過墓道,一個空曠的巨大墓室呈現在眼前。
“靈霧...”
他目光瞬間鎖定了墓室正中心。
一眼便見到靈霧盤膝端坐在一個古樸的蒲團上。
她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淡淡陰影。
整個人如石雕,對外界一切毫無反應,連江落的到來都沒發現。
江落一個箭步衝到她身邊,俯下身,直到察覺到她平緩悠長的氣息後,緊繃如弓弦的脊背才微微鬆弛下來。
江落懸著的心暫時落下,這才仔細打量起這處宏大的墓室。
墓室空曠的驚人,四壁光禿,唯有頂部鑲嵌許多月光石。
其中半數已碎裂,剩下的那些也光芒微弱。
正對著入口方向,有一處寬闊的石階,連接著兩座相對獨立,約莫一人高的石製高臺。
每個高臺之上,都懸浮著數件寶光流轉的珍寶——正是江落之前在海市蜃樓中驚鴻一瞥所見的寶物!
那株形態奇異,空間微瀾的逆亂花,就安靜的懸浮在左側高臺的光罩內。
兩座高臺都被一層半透明的光罩嚴密的籠罩,隔絕著外界觸碰。
江落壓下心中對寶物的渴望,目光移開,落在石階旁立著的一塊三尺高的黑色石碑上。
石碑表麵光滑,刻著一排蒼勁有力的古字:
“吾修行數萬載,情關難渡,止步帝境,雖憾卻無悔。盤坐蒲團入幽夢,通過考驗者,吾之珍藏可取其一。”
在這行文字的下方,另有一行更小,透著警示之意的文字:“強行破陣,帝境之下九死一生,勿謂言之不預也...”
江落心中一緊,幸好沒看到寶物亂了分寸,貿然攻擊光罩。
這位自稱止步帝境的大能所布下的禁製,絕非他目前實力所能抗衡。
“盤坐蒲團入幽夢...”
江落低聲重複著石碑上的關鍵信息,抬眼再次望向墓室中心。
靈霧身旁,空著一個一模一樣的蒲團。
看著那空空的蒲團,江落感覺一陣棘手。
石碑上語焉不詳,根本沒說這所謂的幽夢考驗具體是什麼內容。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此等強者布下的考驗,絕不可能是尋常心性測試或簡單的幻境,其難度恐怕遠超想象。
以靈霧消失的時間推算,她至少已經在這裏盤坐了一個月之久,卻仍未醒來!
江落眼神凝重,心中暗自思忖:“如果考驗失敗,是否永遠沉淪於幽夢之中,直到生機耗盡,化為這墓塚中的一具枯骨?”
他不是自負之人,沒有把握之事,不會輕易嚐試。
思慮片刻後,江落決定暫時不參與考驗。
他退後幾步,尋了個幹燥的角落盤膝坐下,留了一分心神在靈霧身上。
墓室之中,時間仿佛凝固,隻有微弱的月光石光芒和兩人微不可聞的唿吸聲。
日複一日,江落如入定的老僧,耐心等候著。
這一等,又是半個月悄然過去。
突然,江落雙眼猛的睜開,“咻”的起身,走到靈霧仙子身邊。
蒲團之上,她依舊保持著盤坐的姿勢,紋絲不動,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靈霧外表看不出與之前的差異,但江落明顯察覺到她唿吸節奏變了,變得更沉重。
她“睡得”更沉了...
“這不是好跡象...”
江落眉頭蹙起。
他掌控夢魘之境神通,對此類情況極為了解。
如陷入幻境中,把虛假當成了真實。
久而久之,便會沉入其中,陷入更深程度的“睡眠”。
時間越久,越難醒來...
看靈霧的唿吸,顯然已出現了這種情況。
江落忍不住想觸碰喚醒她,又怕強行喚醒傷害到她。
而且不知是否會觸動墓室中的禁製,一想到與此地主人巨大的修為差異,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江落目光再次落在那個空置的蒲團上,眼神變得無比複雜,種種情緒在他心裏激烈的翻滾,碰撞。
他望了一眼靈霧沉寂的側影,又看了看那株在高臺上靜靜搖曳的逆亂花,眼神漸漸變得決絕。
“罷了,終究還是做不到熟視無睹!”
江落搖了搖頭,走到蒲團前,輕聲道,“靈霧,我盡力一試...”
這話既像是說給她聽,更像是給自己一個交待。
“江曦,為我護法!”
江落不再猶豫,臉上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狠色,牙關一咬,“媽的,幹了...”
他衣擺一撩,帶著一股義無反顧的氣勢,盤膝坐在了靈霧身旁那個空置的蒲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