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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衛(wèi)銜微木,將以填滄海。


    傳說中精衛(wèi)是炎帝的小女兒,幼時在東海邊戲水時被大浪卷了去,死後化成了鳥。精衛(wèi)化成鳥後,就不斷從岸邊銜取碎石和木枝往東海裏扔,想著總有一天要把東海填平。


    有人說這是精衛(wèi)的複仇,要填平殺了她的大海,也有人說這是精衛(wèi)的慈悲,不讓更多的人被海浪吞噬。


    後人在精衛(wèi)身上看到了很多品格,有極致的複仇之心,有善良的普渡之心,有日複一日銜木填海鍥而不舍的堅持,有敢於立下宏偉大願並去實行的心胸,也有向敢於向天地偉力挑戰(zhàn)的精神。


    有很多人崇尚精衛(wèi),盡管他們的理由都不盡相同。精衛(wèi)圖騰是很多見的,有人把她繡在旗上,有人把她刻在碑上,還有的人,修建了一座在雲(yún)上漂浮的巨城,並以她的名字命名。


    在這座城的城牆上,繪有無數(shù)精衛(wèi),口銜微木,投之滄海。這座城有一個儀式,每當這座城有一個新生兒出生,孩子的家人都要在城牆上新畫一隻精衛(wèi)。


    這樣的儀式,再結(jié)合這座懸在天上的城,便很容易讓人想到這應該是在致敬精衛(wèi)敢於向天地偉力挑戰(zhàn)的精神。因為人,生來就是住在大地上的,但偏偏有人不願意服從這個安排,他們想到天上住,就這麼去做了,他們也做成功了,修建了這麼一座城。


    後來有很多人慕名而來看這座城,他們心中也有自己的精衛(wèi),所以他們請示了這座城的城主,他們也想在城牆上畫下屬於自己的精衛(wèi)。


    城主欣然應允,並在城牆上提了一道短句,曰:


    人力或有盡,精衛(wèi)誌無窮。


    於是這座城城牆上的精衛(wèi)鳥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成了一道聞名天下的景致,就叫「精衛(wèi)牆」。


    程心瞻一個恍惚,隻感覺到眼前一,漫天的金火、銀雷、黑浪統(tǒng)統(tǒng)消失,此刻映入眼簾的,是嫋嫋雲(yún)氣中一群張翅高飛的飄逸藍鳥。


    像是從地獄一下子就來到了仙國。


    他眨眨眼,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鳥兒不曾動彈過,原來隻是畫而已,鳥兒白喙赤足,冠羽多彩,尾羽飄飄,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精衛(wèi)。


    他再將目光放長遠些,便看見了一座矗立在天雲(yún)上的巨城,於是他知道,自己對麵,是白玉京的精衛(wèi)城。


    隻是一瞬,自己便從波濤深處來到了天雲(yún)之上。


    “小友,許久不見。”


    一道帶著笑意的溫淳嗓音從他背後響起。


    程心瞻轉(zhuǎn)過頭來,便看見一個背負長劍的白袍男子站在那裏,此刻正笑吟吟對自己看過來。


    程心瞻連忙行了一禮,“見過劍仙。”


    此刻站在他麵前的,正是還珠樓主。


    李善壽上下打量著程心瞻,笑說,


    “小友這一身,是從哪裏過來呀?”


    「玄機無漏符」如何玄機,如何無漏,自然也瞞不過近在咫尺的劍仙。


    程心瞻後知後覺,連掐一個訣,恢複到原本容貌,解釋道,


    “實在叨擾劍仙了,還請見諒。”


    劍仙有些好奇,請程心瞻坐下說話,賜茶。


    程心瞻坐下,正要說話,便聽劍仙說,


    “不著急,先喝茶,你這身上煞氣頗重,可不像上一次見到的名山道士呀。”


    程心瞻稱是。


    他調(diào)整唿吸,靜下心來,告訴自己這裏是還珠樓,不是雷暴海。


    他喝了一口茶,不愧是仙品,瞬間就撫平了程心瞻心中的疲憊、躁意還有身上的煞氣,一股充沛的靈氣滋潤著他的四肢百骸,連三魂七魄都感覺到一陣清涼,如春風拂麵。


    他緩了緩,先是抬手行了一禮,鄭重道,


    “先是要向前輩道一聲謝,若非前輩贈我的挪移陣圖,晚輩困在魔窟裏就出不來了。”


    程心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如果不是身上有仙人贈與的挪移陣圖,他還真不敢進雷暴海,那畢竟是兩位海上五境大妖聯(lián)手布下的法禁結(jié)界,真要敗露了身份,那是插翅難逃。


    他進雷暴海的那天晚上,便特意尋了一處礁石,在「玄機無漏符」和海上雷光的遮掩下,悄悄布置了還珠樓主贈與的挪移陣圖,並最後在漫天陽火中收迴了飛劍和蠱蟲,激發(fā)了陣圖,在最後一刻成功逃脫。


    麵對程心瞻的鄭重相謝,李善壽隻是笑著擺擺手,他送陣圖,本來就是給這個年輕人一個救命之機,這是應有之義,難不成還真是為了給他省兩步路的?


    隨後,程心瞻便從三屍占島立教說起,一直說到了最後在陽火中遁走。


    李善壽靜靜聽完,指著程心瞻說了一句,


    “小友真是藝高人膽大。”


    程心瞻連道不敢,誰人敢在劍仙麵前稱藝高呀。


    “那小友這是有蕩魔之誌了?”


    李善壽又問。


    程心瞻沒有掩飾,隻是輕輕點點頭,


    “人欲無窮,獸性天生,所以魔道不死,這個道理晚輩是懂的。不敢說什麼滅絕魔道的話,晚輩隻希望這個大美世間能夠少一些汙穢,無力弱民不至於淪為強人的口中餐、腹中肉。”


    還有一句話程心瞻沒有說,他想要這世間的惡人隻敢把魔道藏在心裏,不敢真正做出來!


    李善壽則道,“即便是這樣,那也很難。”


    這時,程心瞻看向窗外,見那滿牆藍羽,忽然展顏一笑,


    “心瞻亦有精衛(wèi)之誌。”


    “哈哈哈!好!修行人就要有這樣的意氣,小友,無論未來何等成就,也不要失了這股意氣!”


    程心瞻起身拱手,“定不叫前輩失望。”


    “我看看你新煉的劍。”


    李善壽說。


    程心瞻立即將「幽都」祭出,遞給了劍仙。


    李善壽也不接,隻是手成劍訣,左右晃動,飛劍便被牽引,跟著左右晃動,劍仙看了看,隨後屈指一彈,打進一點靈光,並道,


    “很不錯的飛劍,雖說取自你骨,在五行之外,靈性十足,但是劍乃兇器,金性是不可或缺的。我點了一滴元磁鈦金進去,這種金精和骨質(zhì)的親和性很好,不會破壞骨劍和你自身的聯(lián)係,也沒有破壞骨劍遊離五行之外的特性,但增強了飛劍的剛性、輕盈和鋒銳。”


    程心瞻再次謝過,他與劍仙萍水相逢,但一直受劍仙恩惠卻是良多。


    劍仙將飛劍還給程心瞻,並重新遞出一塊陣圖,把程心瞻用的那塊挪移陣圖收了迴去。


    “走,剛好最近我還珠樓停在精衛(wèi)城這,帶你去見見城主袁修永,他也是一個妙人。”


    程心瞻說好。


    袁修永是一名散仙,已經(jīng)度過六次散仙劫了,是一個很有可能轉(zhuǎn)為天仙的人物。李善壽給他說了程心瞻的精衛(wèi)之誌,袁修永聽了很高興,送給了程心瞻一個牌子,讓他日後有什麼缺的,盡可來精衛(wèi)城看看。


    最後,又邀請程心瞻去精衛(wèi)牆上留下畫作。


    程心瞻自然說好,在城牆上畫了一隻精衛(wèi),頭上的冠羽他畫了三根青色的長羽,嘴裏銜著的卻是一柄小劍。


    見狀,李善壽和袁修永對視一眼,這個後生是想要投劍鎮(zhèn)海呀!


    留下畫作,程心瞻便辭別了兩位高人,飛下三重天,直奔師門去了。


    ————


    落到山門上,高山草坪上,草色深綠,野更盛,程心瞻算了算,他暮春出門,歸來正是盛夏,原來這一趟出去不過兩個月而已,卻讓他有種已經(jīng)過去很久的錯覺。


    “程師!”


    程心瞻剛落到草坪上,值守的弟子便高聲唿喊,快步跑了過來行禮。


    他迴了一禮,看著來人,便問,


    “道友有禮了,卻不知道友是?”


    “迴程師,小道清容,記名在白虎山名下,現(xiàn)在在外事院當值。”


    “道友有禮了,不過道友為何這般稱唿我?”


    小道士恭謹迴說,“程師在摩崖山開課講符道,小道旁聽,一次也沒落下,自然要稱唿一聲學師,而且小道也是署工治外事院分治的的一個掌簿。全賴程師,有了工治之後,我等兼工有了發(fā)聲喉舌,請假休沐方便了,工時俸祿對應上了,治友之間互通有無、相互介紹、易寶論道,樣樣都方便了很多。”


    程心瞻笑著點點頭,“不謝我,這都是師門辦事妥當。”


    小道士點點頭,又問,“程師何時還會開講會嗎?”


    “我剛歸宗,這個估計還要一會,你們注意看課表,到時候上麵會有的。”


    “好好,耽誤程師了,程師且歸宗休息。”


    程心瞻笑嗬嗬邁入山門,等迴了明治山,發(fā)現(xiàn)師尊竟然不在,也外出了。於是便又去找了師祖,想告訴師祖他老人家傳授的「九陽還形丹瞳」厭勝妖族真的很管用,但師祖現(xiàn)在主管玉京峰,太忙了,根本沒功夫聽,掃了一眼見程心瞻身體沒什麼事,就趕緊打發(fā)他走了。


    程心瞻又去找掌教,因為他感覺迴山了不跟長輩說說話總感覺怪怪的。


    掌教果然很閑,一個人坐在三清宮裏,跟塑像一樣。


    “心瞻迴來了!”


    掌教果然很熱情,看見程心瞻過來很開心的招唿了一聲。


    程心瞻也笑著來到掌教身邊坐下,雖然這兩個月的經(jīng)曆大體都跟還珠樓主說過了,但並不妨礙他還是興高采烈跟掌教又說了一遍,而且是事無巨細。


    “好!心瞻辛苦了。”


    “可惡!鯨魚何辜?!”


    “好呀,心瞻真聰明!竟扮作了血神教的人。”


    “什麼,你還煉了一把新飛劍,快拿出來看一看。”


    “陰陽雙劍,純陽肉身,好想法!”


    “辛辰子的弟子麼?嘿,現(xiàn)在綠袍成了五境,手下雞犬升天,辛辰子也升四境了。”


    “采補?邪魔外道,該殺!”


    “哦?竟然是扼瘟使君的遺留?”


    “這道罡確實有意思。”


    “竟這麼驚險?”


    “還珠樓主?原來還有這樣的機緣在。”


    掌教和還珠樓主截然不同,程心瞻每說上幾句,他都會應和兩聲,有時還會就一個細節(jié)跟程心瞻討論許久,並以此引出修行界的許多事來。比如當年白玉京建造時,雲(yún)鯨一族就出了不少力,比如血神教最近開始第一次大開山門招收弟子了,許多魔道巨擘都去觀禮,比如九龍島上的諸位上古真仙都封了什麼神,等等等等,讓程心瞻知道了許多事。


    這也導致程心瞻這趟遊曆說了許久才說完。


    最後,掌教問了一個和還珠樓主一樣的問題,


    “心瞻這是有蕩魔之誌嗎?”


    程心瞻也再一次明確了自己心中的精衛(wèi)。


    等到了這個話題,掌教反而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點頭,講了一句話,


    “不要對外說,也不要太辛苦自己。”


    隨後,掌教岔開話題,問道,


    “結(jié)丹你是怎麼想的?”


    程心瞻對這個大事顯然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弟子現(xiàn)在尚有「紫火爛桃煞」一斤二兩零八銖,借此體悟了陰性中的燥邪和腐朽之意,有「陽明雲(yún)堂罡」六株,借此體悟了陽性中光的明亮與虛幻,另外還有陽煞「黃極正戊煞」一兩零十八銖、陽罡「龍吟水雷罡」三兩零六株尚未來得及煉化和體悟完全。


    “「龍吟水雷罡」是才得的,還沒來得及煉化與細細體悟,但從初步的接觸來看,無疑是陽性中霸烈的一麵。


    “再說「黃極正戊煞」,出海這段時間弟子一直在體悟其中的法意,隻能說越琢磨越能體悟其不凡。這與弟子接觸的其他三種罡煞都不同,沒有罡煞中那種常見的狂暴之性,呈現(xiàn)的反而是陽性中生機勃勃、催發(fā)萬物的那一麵,但又不像是驕陽那般熾烈,其本身又是中正平和、包容萬物的,而且自有一股坐看風雷我自巋然不動的安定,是陽土之德。


    “弟子認為這是適合我的,而且弟子得煞一兩零十八銖,應當可以用此煞先行犁庭開竅。黃庭丹田居於人之中,為長生根本,氣力之源,也是符和土德,以「黃極正戊煞」犁庭應當是恰當好處,力求一次功成。


    “所謂煞重罡輕,「黃極正戊煞」已得厚土之重,陰罡應取天靈之輕,陽煞穩(wěn)固包容,陰罡就應當滋潤催發(fā),所以弟子當前所有的「陽明雲(yún)堂罡」和「龍吟水雷罡」都不合適,需再尋一道主潤生滋養(yǎng)的雨罡。


    “另外,土生金,金生水,金性不朽,恰好由主張生機的水土催發(fā),所以即便雨罡土煞並無金質(zhì),但金性卻在水土之間孕生。如此陰陽交匯,水土相逢,便可結(jié)一枚主掌生機之金丹,作為長生種子。


    “不過弟子知曉,雨罡難得,所以弟子也不急,等犁庭之後,再慢慢尋覓不遲。”


    掌教這次靜靜聽完,一次都沒有打斷,反而是連連點頭,等到程心瞻說話,他老懷甚慰,說道,


    “心瞻,聽你說完你的金丹之見,我才敢肯定,你是真正心懷精衛(wèi)之誌的。”


    紀和合在聽聞程心瞻的蕩魔之誌後,很擔心他殺性太重,急於求成,結(jié)一枚主掌攻伐的金丹,所以馬上問了程心瞻的結(jié)丹想法,現(xiàn)在聽完,他知道了,心瞻這個道名溫素空並沒有取錯。


    高瞻遠矚,立意長生,如此再來說蕩平魔道才能讓人信服,否則一腔俠義落到實處,也不過匹夫之勇,魔道如草,割而複生,如果不得長生,又談何蕩平呢?


    精衛(wèi)填海,也非一日之功。


    於心,樂善不倦,於命,壽與天齊,如此方可稱一聲仙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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