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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這個在玄陽洞裏坐著的,才是程心瞻的肉身,居胎光元神。


    一直以來,在無憂洞裏讀書煉法的,是程心瞻的竹身,居爽靈元神。


    化身對於他來講,是軀殼,是兵器,是法寶,是元神出遊時穿的衣服,很方便,但也永遠也替代不了真正的肉身。


    他現(xiàn)在有兩具化身,一個是七節(jié)七孔竹杖化身,也是他最寶貴、使用最多的化身,常年有一道元神居住在其中,此身喜木。


    另一個是九孔無塵蓮化身,煉成不久,此身喜水。


    他正在煉第三具化身,一個喜火的化身。


    這時,再細看火爐之中,就會發(fā)現(xiàn)並非空無一物。


    金色的太陽丙火在爐中靜靜的燃燒著,在爐火之上,則是懸浮著一朵血紅的蓮花。


    這就是程心瞻要煉的第三具化身。


    這朵「浮生焚業(yè)火蓮」一直以來都被山魈用作鎮(zhèn)壓屍氣的厭勝之物,自打被他取迴山裏後,就一直在用太陽丙火炙烤著,去除屍氣腐味,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過去,總算是徹底弄幹淨了。


    還是那句「淮南為橘,淮北為枳,水土異也」。


    此刻,曆經(jīng)陽火洗滌,火蓮如同浴火重生一般,散發(fā)著明豔的光輝。蓮花花瓣時攏時舒,仿佛有清風吹拂,又仿佛是心脈跳動,更有股甘甜的醉人芳香飄蕩。


    竹身把葫蘆、淨瓶以及兩顆金丹放下,轉(zhuǎn)身就走了,迴了無憂洞,他還有別的事要忙。


    肉身睜開眼,把兩寶兩丹接了過來。


    程心瞻這麼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


    竹身喜幽好靜,這正與爽靈元神契合,是故放在無憂洞中觀書煉法。


    肉身受劫雷影響,竅穴擁堵,需要早日通暢,是故要置於陽地,使得雷火交匯,煥發(fā)活力生機。


    那麼接下來的煉化身、煉寶、煉丹,自然也都是由本尊親自動手。


    他先是把兩寶兩丹都交給了兩個童兒,讓其先煉去器物上的魔氣汙穢,就在吞毒鼎裏處置。這兩個童兒跟隨他日久,又分別擅長風與火,處理這些小事自然是沒問題。


    隨後,他自身開始煉製火蓮化身。


    有之前煉製水蓮化身的經(jīng)驗,這對他來講不算難,但同樣不可掉以輕心。


    煉製化身與煉丹煉器一樣,是調(diào)弄陰陽斡旋造化,同樣也是悟道參玄,煉法修行。不過煉製化身還有一點特別,因為是煉製人身,更能觸類內(nèi)丹,旁通命藏。


    他手掐法訣,將體內(nèi)的火屬法力渡入蓮花之中,蓮花得了滋補,於是蓮花底座之下便緩緩有雪白的根須生出。


    這些新生的根須淩空飄搖,像是銀絲玉帶妝成的柳條,比之前在山魈手中鎮(zhèn)壓邪屍而生出的肉須顯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xù)到夜間。


    雪白的銀華照入洞窟,傾灑在根須上,更顯得根須冰清玉潔。


    在程心瞻操控之下,這些根須生長盤結(jié),竟緩緩勾勒成人體骨骼經(jīng)絡(luò)的模樣,甚是神異。


    隨即,他又從洞石之中取出一個玉瓶,手指輕動,瓶塞便自行打開,飛出一道雪白的玉沙進入爐內(nèi)。


    這是「玄冥冰夷玉髓」,他遊曆北疆時從雪山裏挖出來的,用來塑骨造經(jīng)是極為合適的。


    同時操弄爐火,改太陽丙火為六丁神火,以巽風徐徐吹之,抽添有度,火勢如唿吸般綿長。「玄冥冰夷玉髓」飛沙附著在根須之上,在爐火灼燒下緩緩滲入根須中,同時,飛沙也使火色變化,青白如冰魄。


    等到了月掛中天,子醜之時,他又祭出了星月留盂,這件法器還是他一境時從東天道攤上淘來的,初始品級比較低,隻不過程心瞻一直拿他承接月華,又時時以法力溫養(yǎng)、填補靈禁,所以品級也在緩緩上浮,到現(xiàn)在也能一直用著。


    星月留盂被他高祭在洞外空中,於是盂裏便緩緩有月華星露積存,再被他取來融進根須中,


    這便是:


    「偃月作爐鼎,白虎為熬樞。」


    於是這般,白日催根,夜裏塑骨,轉(zhuǎn)眼就是三十六天過去。


    此時再看蓮花根須,已然是百骸齊備,經(jīng)絡(luò)如網(wǎng),自行散發(fā)著盈盈玉光。


    等到了第三十七天,爐火迴陽,由文轉(zhuǎn)武,大煉而燒之,於是蓮花紛紛脫落,被程心瞻拿出放置在一邊,再持續(xù)以陽火灼燒蓮蓬。


    這般燒煉了九日,血色蓮蓬才緩緩溶解,像血一樣滴落到根須玉骨上。


    這時,他又拿出一個玉盒,裏麵裝著赤紅的流膏,此物喚作「赤明離玉膏」,是之前他拜訪四明山時,存思道長贈與他的禮物,是四明山丹山赤水裏長出來的特產(chǎn),是滋補血肉的良藥。


    爐火此時轉(zhuǎn)為文陽,赤色玉膏被他投入爐中,在爐火炙烤下慢慢與蓮蓬所化的血露融為一體,附著在根須玉骨上。


    到了正午時分,他又祭出了一方寶鑒。


    此寶鑒是他被加萬法經(jīng)師時宗裏一同賜下的儀仗法寶,當時除了法袍與如意,還有笏板、醒鈴,以及這方寶鑒。


    這是一麵不常見的方鑒,而且尺寸頗大,像是一塊豎匾,長有九尺九寸,寬有三尺六寸。紫銅鏡麵,六合金英鑄就鏡邊,鏡背上嵌著玄武盤鈕,稱作,


    「曜靈通明乾元寶鑒」。


    現(xiàn)在,他將此鑒外祭,把大日之光聚攏的仿佛一道火柱,直直射在蓮蓬化成的血肉上,在這個過程中,血肉緩緩湧動,漸漸有了人形。


    這便是:


    「赤鏡懸丹室,火龍熔血精。」


    這般又過了二十七日,程心瞻掀開爐蓋,火蓮化身已然成形。


    不過這具化身現(xiàn)在隻是徒有其表,而無內(nèi)在神竅。


    程心瞻將化身置於對麵抵膝盤坐,又把方才脫落的蓮花召來。


    蓮花有十六瓣,他便以蓮花為紙,割血作墨,指弄陰陽,繪製符籙,添作竅穴。


    如此又過了整整一個月,隨著一道道符籙打入到化身之中,三宮、五髒、七竅,一一齊備,化身也愈發(fā)形臻靈滿。


    等到炎炎夏日,明治山上知了一聲高過一聲時,隨著程心瞻最後一道咒語聲落,


    “左目觀天,青冥洞開,日曜通明,破妄見真!右目察地,黃泉顯形,月華徹照,幽冥現(xiàn)蹤!」


    這具火蓮化身陡然睜開眼!


    成了!


    ————


    夏日炎炎,盡管天鞘山的地形特殊,又有烏雲(yún)遮掩,裏麵依舊是暗無天日,可是天象就是天象,哪裏是人為陣法能夠徹底隔絕的,所以陰沉的天鞘山內(nèi)依然有一股燥意作祟。


    不過這股燥意興許也不光是因為夏日時節(jié),畢竟這三個月以來,天鞘山可謂是沒有一天消停過。


    三個月前,木廟長老率先發(fā)難,說是廟主李下槐接到土廟廟主田秀娥的求援消息,火急火燎就出了山門,這一去,就再也沒迴來過,要找土廟要個說法。


    而土廟自家廟主外出渡劫十餘年沒有消息,這忽然來個求援消息沒到自家廟裏,反而是求救木廟,還導致木廟廟主一去不複返,土廟怎麼可能會認,認為木廟在胡說八道。


    不過這個時候,火廟的長老也驚詫的表示,說同在那天,自家廟主也出了門,同樣沒迴來!


    木火兩廟這麼一說,水廟的也慌了,自家廟主也聯(lián)係不上了!


    於是水、火、木三廟馬上站在了一起,要土廟給個說法出來。


    土廟能給什麼說法,直接揚言說是不是有人見自家廟主渡劫多年沒迴來,起了什麼壞心腸,在這找借口呢!


    三廟自然大怒,他們是真聯(lián)係不上自己廟主了,本就心慌,見土廟還在推脫嘲諷,差點當場打起來。


    這天鞘山陰濕之地,但形勢卻如同一堆幹柴,一點就著。


    不過就在幾天後,一身是傷的火廟廟主歸山,二話不說直接殺上土廟,憑著旱魃之威,當場斬殺土廟的大長老!


    同樣惴惴不安好些天的金廟廟主鐵破鋒大驚,連忙上前詢問發(fā)生了何事,竟要同室操戈,這在天鞘山曆史上雖然也不是沒發(fā)生過,但也確實少見。


    火廟廟主大怒,說是田秀娥聯(lián)合外人給自己下套,要襲殺自己,自己是拚光了身上的法寶,這才殺出一條血路逃得性命!


    金廟鐵破鋒連問為何,火廟廟主恨恨道,說的是田秀娥不知從哪找來的幫手,要裏應(yīng)外合謀取天鞘山山主之位,成為古往今來天鞘山的第一個女山主。


    而在這之前,自然是要把自己這些廟主都收複了才是,田秀娥說了,要是自己甘願獻出元神被種下屍奴印,便可留得一條性命。


    可自己怎會答應(yīng)?!


    說到此處,火廟廟主連忙勸告鐵破鋒,萬不可出山門!


    鐵破鋒自然是忙不迭點頭,而水廟木廟聞言則是大驚,連問可曾見過自家廟主?


    火廟廟主當即便悲痛表示,雖然未曾親眼見到過,但是田秀娥在動手時分明用上了薛靈瓏與李下槐的隨身法寶!


    此言一出,自然是石破天驚,水、火、木三廟精銳盡出,將土廟團團圍住。


    這時,別說鐵破鋒,就是土廟自己都信了,因為自家廟主也確實多次私下說過,立誌要當山主的事。他們隻是在心裏抱怨,自家廟主要做大事,為何不提前與自己這些下屬說明呢?


    火廟廟主怒火中燒,誰也攔不住,立馬調(diào)遣屬下,齊攻土廟,而水廟木廟自然也是以報仇之名攻入土廟。


    眼看著三廟的人已經(jīng)闖進了土廟寶庫和屍窖,金廟也坐不住了,鐵破鋒一聲令下,四廟齊攻土廟,又有兩個廟主操控著鎮(zhèn)廟邪屍領(lǐng)頭,當天就摧枯拉朽一般就占據(jù)了土廟。


    而土廟那些人,願意降的就降,不願意降的就拿來煉屍,肉身打散了就拿來煉器,總之是沒有半點浪費。


    隨後就是坐地分贓了。


    火廟廟主大方提出,天鞘山數(shù)千年傳承,之前也不是沒有內(nèi)鬥,但五廟五脈是一直傳承下來的。而五行中土生金,兩者親和,便由金廟負責重建土廟傳承,寶庫裏關(guān)於土廟的傳承之物,應(yīng)當由金廟收取。


    鐵破鋒趕忙收了寶物,把胸脯拍得震天響,言說定然不叫土廟斷了傳承。


    其餘的寶物,火廟廟主也提出讓水廟和木廟多拿些,畢竟兩位廟主極有可能已經(jīng)遇害,兩廟群龍無首,還是得多拿些資源,兩廟的長老們拿了資源後要抓緊煉屍修行,盡快推出新任廟主出來。


    金廟廟主聽了略有不快,但當場人多,自家又已經(jīng)拿了最為核心的傳承寶貝,不好貪多,也勉強答應(yīng)了。


    而水廟木廟聽了自然是感激涕零。


    分贓結(jié)束,出力又吃虧的火廟廟主立即提出,五廟得抓緊聯(lián)合更改護山大陣,莫讓田秀娥帶人打進來了!


    於是改換陣法又忙碌了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裏,天鞘山封山,田秀娥未曾殺進來,外人也不知道天鞘山裏竟然發(fā)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改完陣法不久後,表麵上山裏終於安穩(wěn)了一些。


    不過暗地裏,又是激流洶湧,水廟木廟裏那幾個有望晉升廟主的長老都私下來找上了程心瞻,開場甚至都一樣,自然是言謝攻破土廟分贓時火廟的照顧。


    而程心瞻的迴複全都一樣,一個字都懶得改,說的就是當初火廟無屍,攻破龍伯寨還是兩廟幫的忙,自己怎麼會忘呢?


    開頭寒暄兩句後,每一個人找上門來的目的也都一樣,就是想在爭奪廟主之事請程心瞻說說話。


    程心瞻自然是婉拒了,說這是兩廟內(nèi)部的事,自己那天一時衝動滅了土廟,已經(jīng)有了悔意,現(xiàn)在要是再插手兩廟廟主之選,傳出去不知道他單行嵬意圖何在呢!


    於是,這些上門的長老又是無奈又是欣喜,不過不插手也好,且看看新立的土廟,廟主就是金廟鐵破鋒的徒弟,演都不演了。


    不過如此一來,水木兩廟內(nèi)部的明爭暗鬥就愈發(fā)兇猛了,甚至還鬧出了人命,多次火並還是程心瞻出手鎮(zhèn)壓的。


    天鞘山就是在這樣的躁動中來到了處暑時節(jié)。


    正是悶燥的時候,天鞘山裏又悄然蔓延起一個說法:


    火廟廟主單行嵬,法力高絕,處事妥帖,能服人,應(yīng)當舉為山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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