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武望著東邊家的方向,喉嚨發緊。
他摸著懷裏的東西低聲道:“榕靈,多虧您救我,不然被燒的就是我了。”
剛才護衛逼近時,他忽然感覺體內力量湧動,凝氣八階的巔峰狀態,又迴來了。
他便知道,是榕靈在給他療傷!
“得抓緊,這力量撐不久。”
周承武咬牙狂奔,耳邊風聲唿嘯。約莫跑了一炷香的功夫,腿就開始發軟。
“到時間了。”他喘著粗氣摸出玉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顆補氣丹吞下。
藥力慢慢湧上來,但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似的。眼前浮現出焦黑的榕樹樁,他硬撐著往前挪。
周承武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靠著一腔執念往前走。
“到了,快到了!”周承武抹一把臉上的汗水,“榕靈,寶貝我帶迴來了。”
……
青石村榕靈前黑壓壓跪了一片。
為首的是正是侍靈者周遠山,他的身後,是趙子聯、秦雀、黃清、周清瑤……
青石村但凡沒有緊要事情的,全都跪在榕靈麵前,最後麵的是一群小孩兒,從兩歲到十歲都有。
前麵的大人雙手合十,虔誠祈禱。後麵的小孩兒有樣學樣,跟著祈禱。
“榕靈,小武此去已有三日,請您庇佑他平安歸來。”周遠山額頭貼著青石板。
秦雀病得直晃,被趙子聯架著才沒摔倒。
他望一眼西山的方向,咳嗽著說道:“前日夜裏,西山天崩地裂,我們這青石村遠遠的都能感受到靈力波動,隻有大妖才能造成如此大的動靜。惟願,小武能平安歸來。”
趙子聯歎一口氣:“狼妖這幾日頗有試探,卻不敢真正來犯,那是小武餘威尚在。倘若小武一直不出麵,恐怕狼妖還會卷土重來。”
周遠山心情很沉重,如果周承武此行失敗,他會失去一個最有出息的兒子,榕靈想要徹底複蘇,也遙遙無期。
此時,他除了祈求榕靈的庇護,什麼都做不到。
“榕靈,請您庇護我青石村!”周遠山聲音悲愴,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秦雀雙目含淚,顫抖著虛弱的身體,同樣重重的跪在地上:“榕靈啊!請您庇護我青石村。”
趙子老淚縱橫。
“榕靈,請庇護我青石村!”
身後,男女老少齊聲高喝,他們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奉獻一腔虔誠。
突然響起奶聲奶氣的尖叫:“有鬼呀!”
周遠山等人大驚,急忙抬起頭來,往後看去。
隻見一個蓬頭垢麵的老者蹣跚而來,老者頭發皆白,上麵還沾著雜草、樹葉、甚至還有樹枝。
頭發將它們亂糟糟的攪在一起,看起來像是乞丐一般。
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劃的,有的傷口血液已然凝固,有的還不斷地淌血。
老者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雙腿上,也布滿同樣的傷口。
一些碎布搭攏在盔甲的邊緣,斷裂處參差不齊,從形狀上看,是被什麼東西劃破斷裂的。
嘩啦!
所有的人都站起來,大人們衝到後麵,將孩子們護在身後。
趙子聯抬手,指著對方的老者,驚疑不定:“這是我家的玄龜鎧!”
秦雀一聽,下意識看向對方的腳:“這是我家的踏風靴!”
“這是我打造的龍破冰霜錘!”黃清也失聲道。
周遠山看著對方的老者,目光落在老者的頭上:“這是玄鱗盔!”
對麵,老者血紅的雙眼看著眾人,咧開嘴來,露出滿口鮮血。
“爹,我迴來了!”老者沙啞的喉嚨,吐出幾個字,隨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沙啞的唿喚讓全場寂靜。
眾人驚恐的盯著那張布滿溝壑的臉,皺巴巴的皮膚耷拉著,活像被揉爛的草紙。
周遠山瞳孔一縮,嘴巴張開,期期艾艾好半天,才嘶喊出聲:“小……小武!我的兒!”
周遠山身子一歪,踉蹌的衝出去。身後人群驚駭地急忙讓開一條路。
所有人都看清著那張遍布皺紋的臉,怎麼都無法與三日前帥氣的小夥子聯係在一起。
“小武迴來了!”秦雀激動的起身往前衝,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趙子聯抹一把眼淚,伸手去扶秦雀:“拐都沒拿,摔了吧!”
周遠山撲過去抱住人,身後的人群立馬圍上來。周遠山看著懷裏的兒子滿臉皺紋,竟然比自己還老。
周清瑤突然“哇”地哭出來:“哥的頭發!全白了!”
她捧起一縷沾滿草屑的銀絲,三天前哥哥離開時,這頭發還黑得發光。
秦雀哆嗦著伸出手,指尖懸在周承武雪白的鬢角上方,卻遲遲不敢觸碰:“三天...才三天啊...”
他突然爆發出淒厲的哀嚎,雙手握成拳頭,不住的顫抖。三天前出征時還鮮嫩如春筍的小夥子,此刻竟枯槁得像截老樹根!
趙子聯突然一拳砸在青石板上,鮮血順著指縫直流:“迴來就好,能迴來就好!“
“小武,好孩子,你受苦了。”周遠山老淚縱橫。
周承武卻笑了,他顫抖的手往懷中一摸,摸出來一根火紅的小苗苗:“爹,榕靈的……寶貝!”
“榕靈的寶貝!”周遠山看著那巴掌大小的苗苗,一時間愣在原地。
“成了!真的成了!”黃清不敢置信。
趙子聯驚駭,扶著秦雀的手無意識的鬆開。
嘭!
秦雀撲通一下倒在地上,他不管不顧,一巴掌扇在自個兒的臉上:“不是夢,小武迴來了,小武將榕靈的寶貝帶迴來了。”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後麵的人不知道裏麵的情況,拚命往裏擠。
“都退後!”周遠山沙啞的吼聲震住人群。
他看著那株火紅的苗苗,雙手顫抖著接過來,抖如篩糠。
他低頭看一眼懷中的兒子,嘶吼道:“開香案!祭榕靈!”
這一聲仿若驚雷,擠擠攘攘的人群瞬間驚醒過來,紛紛跑迴家。
鮮血順著周承武的嘴角流下,他艱難的扭頭,看向榕靈的方向,嘴角上揚:“榕靈,我迴來了!”
話音剛落,周承武眼睛一閉,整個身體瞬間軟下去,昏死過去。
“小武!”周遠山驚懼,伸手一探,兒子還有脈搏。
他看著兒子,心疼無比,跟著周清瑤一起,將周承武身上的盔甲除去。
這時候他們才看到,周承武裏麵的衣服就像從水裏撈起來的一般,全都濕透。
“三天兩夜,不知道這孩子究竟經曆什麼?”秦雀看著周承武,心疼不已。
周遠山抱起周承武,朝榕靈走去:“他燃燒壽元,生命即將耗盡,唯有榕靈,方有可能救他。”
不多時,古樸的祭臺上,香爐裏青煙嫋嫋。
香爐的前方,祭臺的正中間,潔白的玉盤上,放著一株火紅的小苗苗,正是不死藤。祭臺的左邊,是前段時間獵的野鹿,右邊盛放著一碗清水。
周遠山跪在最前方,他的身後,是趙子聯、秦雀等人。
周承武就躺在趙子聯身邊,他即將油燈枯竭,如果榕靈救不了他,那他的大限就在今日。
在趙子聯的身後,是村裏的青壯年和婦人,最後才是周清瑤等孩子們。
全村人跪在焦黑的樹樁周圍。手裏或捧著獵物、或捧著瓜果,還有的女人小孩兒捧著各種鮮花。
“魏巍靈木,承天立地;根通九泉,冠接雲霓。”
“玄黃為證,青冥可鑒,侍奉者周遠山,今虔心奉祀,敬陳丹悃!”
“拜!”
周遠山朗聲高喝,所有人都彎下身子,額頭抵在地麵上,虔誠無比。
“再拜!”
“三拜!”
三拜後,所有人額頭抵在地麵,並未起身。
祭臺上,那株火紅的不死藤突然支棱起來,像條小蛇似的噌地竄出玉盤。
眨眼功夫就貼在了焦黑的榕靈樁頂上,渾身冒出血絲般的紅光,順著黑乎乎的樹幹,一絲絲鑽入榕靈的身體。
顧沉正在沉睡,昨日他把最後一點精氣都灌給周承武後,就跟斷電似的昏死過去。
這會兒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本體傳來,顧沉從沉睡中漸漸蘇醒。
剛蘇醒,便瞧見數不清的紅絲線在自己身體裏遊走。
體內的那些裂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眨眼之間,就隻剩幾道淺淺的痕跡,就像是一道道的劃痕。
顧沉還看到,他那些狀似幹枯的根據開始抽搐,在泥土裏瘋狂扭動。他們不斷的變粗,刺穿泥土,巖石,往更深處而去。
酥麻過後,就是強烈的痛感。
樹樁上焦殼開裂,活生生像在活剝皮膚,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顧沉想要立馬暈死過去。
可惜他暈不過去,隻得咬牙硬挺。
古人有雲:“人要臉,樹要皮!”
果真有道理!
“哢嚓!“
當最後一塊焦殼墜地時,顧沉渾身一震,想要哭出來。
焦殼脫落後,顧沉的本體上,呈現出本來的黑褐色。
而那株不死藤,跟化了的糖似的,慢慢融進顧沉身體裏,與顧沉融為一體。
最後竟完全長成了他樹幹上的一顆新芽,看上去就像是樹幹發芽了一般。那嫩芽巴掌大小,嫩生生的葉子隨風搖擺,似乎十分歡樂。
顧沉突然發現,他多出來一些新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