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像稀釋的血水，沿著超市破碎的玻璃邊緣流淌，在積灰的地麵上投下參差的光刃。林悠的戰術手電筒在屍堆裏劃出冷白的弧光，那些喪屍的手指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指甲縫裏嵌著褪色的超市價簽 ——\"驚爆價：3.99 元 \/ 瓶\"，如今卻成了死亡的注腳。


    \"得趕緊離開這裏。\" 林悠踢開腳邊滾動的易拉罐，鋁罐撞擊地麵的聲響在空蕩的大廳裏格外刺耳。他蹲下身替周瑤係緊鞋帶，發現女孩腳踝處的淤青又腫了一圈，那是昨夜爬通風管道時被鐵鏽劃的。周瑤低頭避開他的視線，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背包側袋裏的電擊槍，那裏還躺著半塊沒吃完的壓縮餅幹，邊緣沾著她昨夜咳出血的痕跡。


    兩人貼著牆根往出口挪動，鞋底碾過碎玻璃的聲響讓周瑤肩膀緊繃。當晨光完整地籠罩住她蒼白的臉時，林悠才注意到她發梢結著細小的冰碴 —— 原來後頸的傷口在滲水，夜露凝結成霜。他無聲地扯下自己的袖口，給她簡單包紮，布料摩擦傷口的瞬間，周瑤咬住下唇沒讓呻吟溢出，卻在抬頭時撞見他手臂上已經化膿的咬傷。


    高速公路的護欄上爬滿枯萎的爬山虎，莖蔓在晨風中發出碎紙般的聲響。當加油站的紅色頂棚闖入視線時，周瑤的腳步突然踉蹌，不是因為疲憊，而是空氣中漂浮的汽油味讓她想起三天前燒毀的避難所 —— 那些在火海中掙紮的幸存者，他們的慘叫曾和此刻遠處喪屍的嘶吼重疊。


    加油站的玻璃幕牆像被巨人揉碎的拚圖，碎玻璃在加油機底座堆成鋒利的環。林悠蹲下身檢查油泵，指針停在 \"1\/4\" 的位置，橡膠油管上的咬痕顯示這裏曾被喪屍光顧。周瑤剛要靠近便利店，突然聽見玻璃碎裂聲，三個男人的爭吵從儲物間方向炸開。


    \"老子守了整夜！\" 穿皮夾克的男人舉著獵槍，槍管還滴著機油，\"看見這箱水沒？老子用半條命從喪屍嘴裏搶的！\" 他腳邊的塑料箱裏，六瓶礦泉水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其中一瓶標簽已被血染紅。


    \"放屁！\" 穿工裝褲的男人握著生鏽的鐵棍，指節因用力泛白，\"這地方無主，誰搶到算誰的！\" 他的同伴蹲在角落，手裏攥著把缺齒的扳手，目光在獵槍和礦泉水之間遊移，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林悠拉著周瑤躲進報廢的廂式貨車，車窗上的雨刷器還保持著擺動的姿勢，卻永遠等不到雨水。他從破洞的車窗望出去，發現便利店貨架上還擺著幾包未開封的壓縮餅幹，包裝袋上的卡通圖案在灰塵下若隱若現，像個殘酷的玩笑。


    爭吵聲升級為推搡，獵槍托砸在金屬貨架上的聲響驚飛了屋簷下的烏鴉。皮夾克男人突然轉身，槍管無意中撞在加油機閥門上，\"哢嗒\" 一聲輕響，汽油開始從裂縫中滲出，在地麵匯成暗金色的溪流。


    \"你找死！\" 工裝褲男人的鐵棍揮向對方太陽穴，卻在半空凝滯 —— 獵槍走火的巨響撕裂空氣，子彈擦著他耳際射進加油機。一秒鍾的寂靜後，汽油蒸汽被火星點燃，藍色火焰像活物般竄上頂棚，塑料招牌 \"轟\" 地坍塌，燃燒的碎片如雨落下。


    三個男人的慘叫被火焰吞噬，穿皮夾克的家夥抱著礦泉水箱往外衝，火苗已舔舐他的褲腳。周瑤看見他摔倒時，礦泉水瓶從箱中滾落，在地麵滾出長長的軌跡，其中一瓶停在便利店門口，瓶身映著越來越近的喪屍群 —— 它們被火光吸引，正從高速公路另一側蹣跚而來，腐爛的手臂在晨光中劃出詭異的弧線。


    \"快！\" 林悠拽著周瑤衝進便利店，貨架上的方便麵包裝已被烤得卷曲，罐頭卻還完好。他剛抓起兩罐午餐肉，就聽見貨架後方傳來布料摩擦聲，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呻吟。手電筒光束掃過角落，隻見迷彩服男人蜷縮在滅火器旁，右腿褲管被撕開，外翻的傷口裏能看見深褐色的肌肉組織，顯然被喪屍咬過超過十二小時。


    \"救救......\" 男人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軍牌在火焰映照下泛著冷光，\"張野......721 特種部隊......\"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地麵，敲出類似摩爾斯電碼的節奏，林悠注意到他手腕內側有褪色的刺青，是隻銜著橄欖枝的鷹，爪子下方刻著 \"1998.6.12\"—— 那是病毒爆發前三個月。


    周瑤的手剛碰到張野的肩膀，男人突然抓住她手腕，力度大得驚人：\"別去地下室...... 他們在培養......\" 話沒說完就咳嗽起來，血水濺在周瑤袖口，混著汽油味格外刺鼻。林悠蹲下身檢查他的傷勢，發現傷口周圍皮膚呈紫黑色，卻沒有喪屍咬傷特有的青斑 —— 這更像是某種化學灼傷。


    \"周瑤，把急救包拿來。\" 林悠撕開張野的褲腿，從背包裏翻出在超市找到的碘伏。當棉棒接觸傷口時，張野猛然抽搐，眼睛裏閃過清醒的光：\"他們在加油站地下...... 建實驗室...... 病毒是人造的......\" 話未說完，便利店玻璃突然爆裂，燃燒的房梁砸在貨架上，火星濺到張野腳邊。


    \"先離開這裏！\" 林悠和周瑤架起張野往外跑，火焰已經封鎖前門，他們隻能從後窗翻出。外麵的喪屍群離加油站隻剩五十米，最前排的喪屍被高溫灼傷，皮膚剝落露出下麵跳動的肌肉組織，卻仍在機械地前進。


    張野的體重壓得林悠肩膀發疼，迷彩服下的肩胛骨硌得他掌心生疼，這具軀體瘦得幾乎隻剩骨架。路過燃燒的加油機時，林悠突然想起張野說的 \"地下室\"，眼角餘光掃到地麵有塊活動的鐵板，邊緣還纏著未剪斷的鐵絲 —— 那是通往地下的入口。


    \"往左！\" 周瑤突然大喊，一支燃燒的木梁正朝他們砸來。三人踉蹌著躲進綠化帶，張野趁機扯下軍牌塞給林悠，金屬牌上的編號 \"0721\" 在火光中格外醒目：\"去找 721 基地...... 密碼是刺青日期......\"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密集的槍聲，不是喪屍的嘶吼，是製式步槍的連射聲。


    \"是軍隊？\" 周瑤望向槍聲傳來的方向，隻見三輛裝甲車正駛上高速公路，車身上印著黑色蛇形標誌 —— 和三天前在超市外牆看見的符號一模一樣。張野看見標誌的瞬間渾身緊繃，指甲深深掐進林悠手臂：\"不是軍隊...... 是 '' 黑蛇 '' 雇傭兵...... 他們在追殺知道真相的人......\"


    喪屍群與雇傭兵的交火在加油站前展開，子彈打在加油機上迸濺出火花，剩餘的汽油終於爆炸，巨大的氣浪將三人掀翻在路基下。林悠在昏迷前看見張野被拖進灌木叢，男人最後指向便利店廢墟，嘴唇無聲地開合：\"地下室...... 實驗報告......\"


    當周瑤的唿喊聲將他喚醒時，天已大亮，加油站隻剩冒著青煙的殘骸。喪屍群和雇傭兵都已消失，隻剩焦黑的地麵上散落著幾頁燒剩的文件，其中一張照片邊角完好：戴著防毒麵具的研究員正在操作培養皿，培養皿裏漂浮著半透明的生物組織，邊緣標注著 \"z-03 病毒母體樣本\"。


    張野躺在兩米外的排水溝裏，迷彩服被彈片劃破，露出背上的舊傷疤 —— 那是子彈貫穿傷，至少愈合了三年。林悠撿起他掉落的軍刀，刀柄內側刻著 \"衛民\" 二字，字體工整得像是用尺子量著刻的。


    \"我們得找地方給他治傷。\" 周瑤撕開最後一包消毒棉，聲音裏帶著顫抖。她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軍人能帶來希望還是危險，但她記得在儲物間看見的場景：當張野昏迷時，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敲擊著 \"安全\" 的摩爾斯電碼，就像某種深入骨髓的執念。


    三人沿著高速公路往郊外走，張野的頭靠在林悠肩上，體溫高得燙手。路過一塊半倒的路牌時，林悠看見背麵用刀刻著新的符號：三個重疊的圓圈中間加個叉 —— 這是幸存者之間的警示標誌，意思是 \"前方有武裝掠奪者\"。而在標誌下方，有人用新鮮的血跡畫了條箭頭，指向張野軍牌上的編號 \"0721\"。


    周瑤突然停下腳步，從背包裏翻出在便利店撿到的餅幹，包裝上的生產日期讓她瞳孔驟縮 ——2025 年 3 月 15 日，也就是病毒爆發後的第十天。這種工業食品的保質期通常是十二個月，意味著有人在極短時間內恢複了食品生產，或者...... 這個加油站的地下室，根本不是臨時實驗室。


    \"林悠。\" 她拉住同伴的袖子，將餅幹遞過去，\"你看生產日期。\" 男人接過包裝的瞬間，張野在昏迷中囈語：\"他們早就知道...... 疫苗在 721 基地...... 但需要母體樣本......\"


    遠處的地平線傳來悶雷般的聲響，不是天氣，是裝甲車的引擎聲。林悠將軍刀塞進周瑤手裏，刀刃上還沾著未燒盡的文件殘頁，上麵 \"人體實驗病毒武器化 \" 等字樣清晰可見。他知道，從撿到張野的這一刻起，他們的逃亡不再隻是為了生存，更卷入了一個足以顛覆末日真相的漩渦。


    加油站的餘火仍在燃燒，火星升上灰藍色的天空，像這個世界最後的星光。周瑤望著昏迷的張野，想起他軍牌上的編號，突然意識到那串數字正是病毒爆發的日期 ——2025 年 7 月 21 日。原來早在災難發生前，這個軍人就帶著某個驚天秘密在逃亡，而他們，即將成為這個秘密的載體。


    當裝甲車的燈光染紅天際時，三人躲進了高速公路旁的涵洞裏。張野的體溫還在攀升，卻在昏迷中抓住林悠的手腕，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去找陳博士...... 他在廢棄的兒童醫院...... 左手無名指有燒傷疤痕......\" 話未說完，劇烈的咳嗽讓他蜷縮成一團，林悠看見他咳出的血裏，竟有細小的、半透明的絲狀物在蠕動。


    周瑤握緊電擊槍，望著涵洞外逐漸逼近的車燈，突然想起在超市看見的那個被喪屍分食的男人，他臨死前眼中的絕望。現在，他們的命運和這個陌生軍人緊緊綁在一起，前方是更危險的掠奪者，後方是永遠追不上的喪屍群，而唯一的希望，藏在張野斷斷續續的囈語裏，藏在加油站地下室未被燒毀的實驗報告中，藏在這個末日世界最黑暗的角落裏。


    涵洞深處傳來滴水聲，嗒、嗒、嗒，像倒計時的鍾聲。林悠摸了摸口袋裏的軍牌，金屬的涼意滲進掌心。他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麼，但他知道，當他們選擇救下張野的那一刻，就再也無法迴到單純逃亡的日子。這個世界的真相，終將在血色中慢慢展開，而他們，必須活著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