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步步朝著他爬過來的餘建業,二莊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別!”
“別過來!”
“你......別過來。”
直到他的後背撞到一棵大樹上,二莊才終於停住腳步。
眼睛看向不住哀求著,越爬越近的餘建業,心頭的恐懼越聚越多。
“二莊管事!看在我們兩家,馬上就要結親的份上。”
“救救我吧!”
“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還年輕,不能有事啊!”
這一刻,餘建業想到年幼的六寶,想到還纏綿病榻的媳婦,不禁悔不當初。
大寶已經死得連渣都不剩,就這麼一壇子骨灰罷了,他還有什麼怨氣好放不下的?
平白招惹上這樣的髒東西,更是弄傷了腳。
往後家裏的農活,怕是他就無能為力了。
而他的好二哥......現在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更是不能指望。
整個老餘家算起來,他是唯一一個身強力壯的勞力。
二莊的眼底閃過一抹糾結,不知道沾上大寶骨灰的餘建業,之後到底會如何。
之前陳大全手上的傷,還令他心有餘悸。
到現在,不知道那小子的手,有沒有得治。
萬一......
現在,他是死活也不敢沾上一丁點,大寶那小子的骨灰的。
“你......你先試著站起來。”
“對!就扶著邊上的那棵大樹,先站起來再說。”
二莊伸長脖子,小心翼翼地探頭觀察著餘建業。
但凡這家夥哪裏不太對勁,或是要變成什麼不可知的樣子。
他準備撒腿就跑,一刻鍾也不在這深山裏多待。
餘建業咬緊牙關,像是看出了二莊的打算一般,黑沉著臉一點點攀著樹,直起身子。
他隻覺得變得黑紫的腳趾,不斷傳來鑽心的疼痛。
就仿佛他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一般,痛感直衝他的腦門。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滑落,滴進他的眼睛裏。
可他卻絲毫顧不上抬手擦一擦,生怕再表現出任何異常,會嚇得二莊管事拔腿就跑。
“二莊管事......我站起來了,你快過來,扶我一下。”
“咱們先迴村去,請吳大夫看一下我的腳再說吧!”
餘建業疼得冷汗一個勁地往外冒,短短的兩句話,幾乎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至於二寶的骨灰......隻能等我的腳傷好一些,再過來處理了。”
“就是......要麻煩二莊管事,先把二寶的骨灰找個地方藏起來,別再出什麼亂子。”
二莊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仔細地觀察了下四周的環境,默默地記在心底。
他不確定大小姐想知道大寶和二寶,葬身何處的用意。
若是可以的話,他更想撒腿就跑,離開這個充滿了邪性的地方。
最好離大寶和二寶這兩個小子的骨灰遠遠的,連一丁點的邊也不沾。
隻是現在,他必須得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完成大小姐交代下來的任務。
“你再往這邊挪幾步......再多挪幾步。”
“對!離大寶的骨灰遠一些,我再過去扶你。”
二莊深深地咽了口唾沫,看著餘建業那高高腫起的腳趾,心裏不禁湧起一抹擔憂。
他可沒有那個膽子,去踩上大寶那小子的骨灰。
更沒有勇氣走過去,把剩餘的那些收攏起來。
天知道,萬一他用手收拾了那些骨灰,又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災難。
“二莊管事!二莊大哥!”
“看在我馬上,就要成為你舅哥的份上,千萬別把我一個人留在山裏。”
“我......求你了!”
餘建業疼得直抽抽,好不容易靠近二莊後,便一把揪住他的衣裳,死死地攀在他的身上不肯鬆開。
“好......你放心吧!”
“我這就帶你離開,不會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不管的。”
二莊到底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人,抬手便將餘建業拎起來,將他的一隻手搭在自己肩上。
“我們先下山,你別擔心,吳大夫醫術高超,肯定有辦法治好你的。”
他不動聲色地再次默默觀察著這片林子,記下大寶和二寶骨灰所在的位置,便帶著餘建業,快步朝山下走去。
顧千蘭從鐵頭家出來,便開始有意無意地打聽,餘建業和二莊的去向。
餘家村就這麼巴掌大塊地方。
餘建業即便想把大寶二寶的骨灰,找個偏僻無人,又風水不佳的地方處理掉。
應該也不至於,會走太遠。
隻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直到她來到東峽山的山腳下,依然沒能發現二人的身影。
她的目光朝著茂密的山林望去,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山去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陣氣喘籲籲的聲音,隱約間還帶著一個人,痛苦的呻吟聲。
她目光微凜,快步朝著山道上走去。
隻見二莊正埋著頭,背上背著餘建業,上氣不接下氣地緩步朝山下走。
他背上的餘建業,此刻正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哀嚎,一聲高過一聲。
“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腳怎麼了?”
顧千蘭一眼,便看到餘建業那腫得黑中帶紫的腳趾,傷情隱隱透著一抹熟悉。
頓時,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建業兄弟的腳趾頭,被傷著了,看起來很厲害。”
“他一直叫著疼,這會兒......怕是都有些神智不清了。”
二莊不由得在心裏暗自叫苦。
他原本想將人半道丟下,他再下山喊人過來幫忙。
無奈山林茂密,更是時不時地傳出些許,不知名的動物叫聲。
聽得他的心裏,一陣陣地直發毛。
他怕萬一,把餘建業扔下,他下山尋求幫助的過程中。
他獨自在山裏,出現什麼意外......
到那時,他的良心恐怕一輩子都會不得安定。
畢竟,他家中還有如此年幼的兒子要養,沒了他這個做爹的。
往後那孤兒寡母的兩人,又該怎麼生活下去?
“他的腳趾頭怎麼會傷成這樣?”